二十九、敗露
白雲庵被蔥鬱的樹木掩映在一座小山下,庵旁茂林修竹,流水湍急,遠遠望去,卻是仙
境一般。
中年女住持一臉慈祥地坐在禪房裏,目光憐憫地看著跪在蒲團上的翡翠郡主。
翡翠郡主明顯瘦了好多,她蒼白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低垂著眼睛,素色衣裙,如一枝
荷般清新安靜。
“翡翠,你真的想好了嗎?”住持平靜地問。
“師傅,我已看破紅塵,決意出家為尼。”翡翠抬起臉,她目光安詳平靜,有一種說不
出的堅毅。
住持歎了口氣,她看過太多這樣的癡男怨女,對他們來說,看破紅塵那麼容易,回到紅
塵更容易。來白雲庵念佛的,隻是兩類人,一類是真的看破了紅塵,一心向佛的人,另一類
就是所謂看破紅塵,卻是賭氣躲到白雲庵來的人。眼前這位皇家郡主,更像是後者。
翡翠郡主含著眼淚說:“師傅,我這次來白雲庵,再也不走了。”說著一串淚水“噗
噗”地落下來。
見木角大仙敗下陣來,蓋蘇文吼叫一聲,策馬朝李靖直衝過去!
薛仁貴一直等在那裏,見蓋蘇文朝李靖衝過來,立即催開戰馬,揮舞著手中的方天畫
戟迎上前去,擋住蓋蘇文。蓋蘇文用赤銅刀架住薛仁貴的畫戟,說:“本帥有話對你說。”
薛仁貴沒想到這一著,收住馬,不耐煩地問:“你有什麼話,快說!”
“我是番邦元帥,你為唐邦元帥,你的眼法必然很高,相信你能識破許多陣圖。本帥
雖然刀法平常,實在不如你。但我這裏有一個陣圖,不知你能不能識破?”蓋蘇文一臉誠意
地看著薛仁貴。
薛仁貴笑道:“你擺來就是,本帥一定會破你陣圖!”
蓋蘇文說了個“好”字,傳令下去,調動軍隊,分開五色旗幡列成一陣,看上去果然令
人眼花繚亂。
一切停當,蓋蘇文得意洋洋地看著薛仁貴。薛仁貴抬頭一看,嘴裏念出聲來:“一派白
旗前後飄,分排五爪捉英豪。銀槍作尾伸頭現,中有槍刀勝海潮。哈哈哈,蓋蘇文,你在本
帥麵前排出這種小陣,實在是藐視本帥!你這是一字長蛇陣,我們唐邦小孩子也能識破,更
何況我是大唐元帥?隻是你還沒有擺完整,本帥限你三天時間,等你擺完了,我再領兵從七
寸中殺將進去,一定讓你插翅難逃!”
“一言為定,三天後見!”蓋蘇文催馬便走。
不知道蓋蘇文是否知曉,薛仁貴其實還沒有想到破陣的辦法,剛剛隻不過是想在氣勢
上壓倒對方。這會兒,他急火火地進入帥府,召了眾人前來商量。周青提議,有一個人必能
295
破了蓋蘇文的鬼陣,那就是翡翠郡主。她從小就研究陣圖,還有,在將軍洞的時候,九天娘
娘還親自向她傳授陣圖呢!
薛仁貴大喜,忙命周青快去把翡翠郡主叫來。
周青一臉為難地站在那裏,說翡翠郡主已經去白雲庵了,不是去燒香,而是出家為
尼。
薛仁貴嚇了一跳,好好的,怎麼突然去當了尼姑?周青與王新鶴、薛賢徒等人欲言又
止。看著薛仁貴滿麵焦急,周青終於說:“大哥,那天你傷重,醒來時,口口聲聲將翡翠郡
主當嫂子喊,她傷心了,所以……就出家到白雲庵當尼姑去了。”
薛仁貴如夢初醒,什麼,自己曾把翡翠郡主當柳金花了嗎?可這動靜也太大了吧。郡
主怕是一時生氣,才賭氣去了白雲庵吧,他叫周青把她喊回來便是。
翡翠郡主雙手合十,微閉著雙眼坐在蒲團上念佛。
周青小心地走到翡翠郡主麵前,忐忑地叫了聲翡翠郡主。翡翠郡主紋絲不動,繼續念
經。
周青更小心翼翼地說:“翡翠郡主,我是周青啊。”
翡翠郡主仍然閉著眼睛,但開口了:“周大哥,你回去吧。我知道是你。”
“薛大哥派我來喊你回去呢。”
“阿彌陀佛……請你不要在我麵前提他了,本尼已脫離紅塵,不再關心凡間瑣
事……”
“翡翠郡主,薛元帥有事求你呢。”
“周大哥,你什麼話都別說了,我現在隻是白雲庵的一個尼姑,一心向佛,請你不要再
來打擾我了。”說完,翡翠郡主閉上眼繼續念經。
周青可憐巴巴地將薛仁貴遇到的難題說了一遍,說隻有請翡翠郡主回去,才能破陣。
翡翠郡主麵沉如水地念了句“阿彌陀佛”,轉身進了裏間。周青隻得回轉帥府。薛仁
貴聽了,才知道事情比自己預想的嚴重得多。要麼,還是自己去一次白雲庵吧,畢竟,事情
是由自己引起的。
時不我待,薛仁貴帶著周青、王新鶴、薛賢徒四個人騎著馬,朝白雲庵方向飛奔而去。
一個小尼姑坐在山門口上,見來了四個人,連忙站起來迎上去,聽罷來意,轉身進了山
門。
聽說庵外有四個將軍求見,翡翠郡主不覺渾身一愣。這不著痕跡的變化,落在了住持
的眼睛裏。
翡翠郡主猛地站起來,往裏間靜室裏走,到門口時,她突然站住,說:“告訴他們,我不
在這裏!”翡翠郡主轉身走進靜室,輕輕合上房門。
不一會兒,小尼姑領著薛仁貴、周青、王新鶴、薛賢徒四個人走進禪房,與主持見了
禮,說明來意。
看著薛仁貴滿臉的焦慮和誠意,住持有些為難了,她下意識地往裏間看了看。靜室
內,翡翠郡主將耳朵貼在門上,悄悄偷聽門外的禪房裏的動靜。
“薛元帥,還有各位將軍,翡翠郡主已經遠離紅塵,心歸佛祖,請你們不要再打擾她
了。”
不及薛仁貴開口,周青道:“找不到翡翠郡主,我們會把白雲庵翻個底朝天!就是掘地
三尺,也要找到她!師傅也應該知道軍情如火吧!”
正說著,靜室的門突然開了,翡翠郡主出現在門口上。
296
薛仁貴吃驚地看著一身尼姑打扮的翡翠郡主。翡翠郡主像是沒有看到薛仁貴,平靜地
說:“阿彌陀佛……各位施主,請你們不要與白雲庵過不去!”
薛仁貴忙說,越虎城又被蓋蘇文圍住了,請求翡翠郡主回去破陣。見翡翠郡主又要離
開,周青與王新鶴連忙一邊一個控製住翡翠郡主。
山門外,薛仁貴已經騎在馬上。周青與王新鶴將翡翠郡主帶到薛仁貴身邊。突然,薛
仁貴一把將翡翠郡主拎到馬上,摟著她,不由分說地策馬而去,朝越虎城方向狂奔。
翡翠郡主一邊在薛仁貴懷裏掙紮,一邊拍打著薛仁貴的胸口:“放開我!放開我!你
這壞東西!我要你放開我!”
薛仁貴全不當回事,繼續摟著翡翠郡主策馬飛奔。翡翠郡主突然抱住薛仁貴的手臂,
狠狠地咬了一口!頓時,薛仁貴的手臂上鮮血直流。薛仁貴忍著疼痛,繼續策馬向前,還
不忘回頭說:“你要是不解恨,還可以再咬我一口。”
聽薛仁貴這麼說,翡翠郡主破涕為笑,緊緊靠在薛仁貴的懷裏。薛仁貴的馬兒慢了下
來。翡翠郡主就在馬上,將長蛇陣的破法告訴了他。雖然當初在藏軍洞裏,九天娘娘也隻
教了三天,可記憶驚人的她全部記住了。頭一座是一字長蛇陣,第二座是二龍取水陣,第三
座是天地三才陣,第四座名叫四門鬥底陣。還有第五座是五虎攢羊陣,第六座叫六子連芳
陣,第七座是七星斬將陣,第八座名為八門金鎖陣,第九座是九曜星官陣,第十座便是十麵
埋伏!
三天時限已到,薛仁貴胸有成竹,一身鎧甲,威風凜凜地站在陣前。翡翠郡主身穿著
一身鎧甲站在一旁。
蓋蘇文早已排好陣圖等在那裏,看到薛仁貴來到陣前,大叫道:“薛蠻子,本帥等著你
來破陣。”
薛仁貴冷笑道:“等你擺整齊了,本帥即來破陣!”
蓋蘇文分開旗號,頃刻演成一陣,叫聲:“薛蠻子,你認識此陣嗎?”
薛仁貴笑了笑,衝蓋蘇文大叫道:“這是三才陣,隻要按天、地、人三才,用三隊人
馬,往紅、白、黃三門旗內殺入,立即可以破掉此陣。”
蓋蘇文見自己被薛仁貴識破,忙傳令番軍散了三才陣,複又分列旗幡,擺成另一陣。
薛仁貴衝蓋蘇文微微冷笑道:“蓋蘇文,你如有異奇之陣,擺一座來讓我看看,勸你別
擺這些千年古董的舊陣了,誰不知道你這陣形啊?”
蓋蘇文心裏一驚:沒想到,這蠻子還真讀過書。
薛仁貴一臉得意之色,提高聲音,朝蓋蘇文喊道:“蓋蘇文,你聽著,要說這十座古陣,
你就不要擺了,我可以念給你聽。蓋蘇文,你既然是渤遼的大元帥,就應該有能力擺出世上
難尋、人間少有的異法幻陣。”
蓋蘇文泄氣地說:“這麼說來,你是有奇異陣法?”
“沒錯,本帥倒學了一個名陣,你要是能破此陣,算你番邦真有能人。”
說罷,薛仁貴帶著翡翠郡主與周青等八個總兵,排兵布陣。唐軍手執五色旗號,整整
齊齊地聽侯薛仁貴的吩咐。周青、王新溪、薛賢徒等人擂鼓鳴金,按住八卦旗幡,轉眼之間
擺出一個陣圖。
蓋蘇文站在木架搭起來的高台上,往陣前看,覺得此陣十分異奇。整個陣形中黃旗飄
卷、刀槍如浪,陣圖九曲十八彎有如龍腰。炮聲隆隆、金歌陣陣,五色旗下露出長刀。兩隻
銀錘左右分開,仿佛龍眼一般!畫戟湧動,弓箭如林。
蓋蘇文看得口瞪口呆,想自己在渤遼數十年,看過的戰策、兵書與陣法,多多少少都有
297
一車了,從來沒見過這種陣形啊!他是故意把這座長蛇陣裝得七顛八倒,疑惑我軍吧。
薛仁貴見蓋蘇文毫無動靜,哈哈大笑:“蓋蘇文,本帥就知道你是個匹夫,怎麼可能識
破這座異陣呢?既然破不了我的陣法,你就等死吧!”
蓋蘇文哪裏肯服,開兵破陣,是他份內之事,為公平起見,他也要求給他三天時間,一
定興兵前來破這個迷魂陣!
蓋蘇文退進禦營來見狼主。高建莊王讓蓋蘇文坐在旁邊,飲過三杯之後,高建莊王問
擺陣之事。蓋蘇文尷尬地解釋,自己擺出的三個陣圖,全是陣書上有的。薛仁貴早就看過
那些兵書,所以被他識破。而唐將擺的那些陣圖,書上從沒記載,是薛仁貴自己胡亂造出來
的,因此自己實在難以分辨。不過,三天後他會調遣人馬,前去破陣,請狼主放心。
唐軍這邊,薛仁貴調兵遣將,許多唐軍安營在外,旌旗飄蕩。周青等八個總兵屯紮帥
營左右,前後帳房紮得層層密密,異常堅固。
薛仁貴下令,對著番軍營盤高搭五坐龍門!火炮火箭、強弓硬弩、鉤鐮短棍、長槍大刀
全都準備就緒,隻等蓋蘇文的到來。唐軍鳴鑼擊鼓,五坐龍門,按金、木、水、火、土旗幡擺
開。薛仁貴在陣內用了些暗計,在四周架起長槍劍戟,火炮、火球等。
不一會兒,蓋蘇文騎著馬來到陣前一看,他和兵將們全都驚住了!
蓋蘇文心想,張仲堅給自己這麼多戰將,加上幾萬雄兵,破陣早已經綽綽有餘了,但薛
仁貴擺出的陣圖,書上從沒有記載,如此稀奇的陣圖,怎麼調兵遣將,怎麼進門破陣?蓋蘇
文在來回走動,無計可施,更不敢輕易發兵調將前去破陣。眾番將隻是怔怔地看著元帥,沒
有人敢上前問。
高建莊王與張仲堅爬上一道小土坎,極目遠眺。遠處,唐軍陣營整整齊齊,番軍人馬
明盔亮甲,卻不見蓋蘇文有任何動靜。高建莊王不覺心中焦悶起來,朝隨從大喝一聲:“傳
蓋元帥出營破陣!”
蓋蘇文無奈,隻得按了按頭上的金盔,緊了緊身前的攀胸銀甲,帶著五萬兵馬,催開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