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另一條新聞令她心裏咯噔一跳:關押緯蒼然的那座死囚牢被劫了。目前消息嚴密封鎖,跑了誰不得而知,也禁止外人探視。但坊間四處流傳,關在其間的大盜餘斌品逃走了。
如果緯蒼然想逃,這就是最好的機會,但就怕這死腦筋的東西寧死也不逃。雷冰無可奈何地想。
正在鬱悶著,背後有腳步靠近,那腳步極輕,如果不是雷冰已經漸漸養成了隨時隨地全神戒備的習慣,還真注意不到。她並不回頭,做好了直接反手揍他娘的的準備。
“警惕性好高,看來沒白給我做這麼一段時間的跟班。”身後的人說。
“你沒死啊!”雷冰一時間連高興都忘了。她簡直難以想象,黎鴻是怎麼從黎耀的魔掌中逃出來的。
回過頭來一看,還真是黎鴻。不過他已經穿上了一身尋常平民的服飾,和他往日比戲服還要花花綠綠的惡心裝束大不相同,真讓雷冰有點不適應。
“您還真是洗淨鉛華呢。”她甚至顧不上打聽一下對方如何脫困的,抓住時機先譏刺一句。
“可是你現在的扮相,隻是換了個發型,我相信稍微有點眼力的人都能認出你來,”黎鴻大搖其頭,“也就隻有你那麼大的膽子還敢招搖過市。”
雷冰哼了一聲,正想還嘴,忽然反應過來點什麼。那一瞬間她覺得自己簡直要崩潰了,內心充滿著種種複雜的情緒:欣喜、憤怒、屈辱、羞慚。她大喘了一口氣,努力鎮定心神,慢慢問:“你的眼睛……治好了?還是其實一直能看到?”
“我曾告訴你們我的眼睛天生就盲了,但那並非事實。我的眼睛,是十五年前被我大哥黎耀用慢性毒物弄瞎的。後來我想法子治好了,卻一直偽裝瞎子,否則的話,早就沒命了。”黎鴻淡淡地回答。這話又讓雷冰的心顫抖了一下。
“我們找個地方慢慢說,離天黑還早著呢。”他接著說。
雷冰聽著“離天黑還早著呢”這句話,似有所悟;再想到黎耀的歹毒,心裏一陣同情,倒也顧不上去怨恨黎鴻欺瞞她了。她一麵走一麵問:“其實,被黎耀抓住的那個才是假的,而我從車裏救走的,卻是真的你,對嗎?你連我也騙過去了,就是為了設這個局,讓黎耀以為他抓住了真的,對嗎?”
“我的演技還不錯吧,”黎鴻淡淡一笑,“我可不是隻會扮演紈絝子弟的。”
“但是替身確實存在,在酒樓裏被抓走了。你那天晚上和我說的,替身的眼睛被你弄瞎,是真是假?”
黎鴻沉默了一陣,最後答非所問:“我大哥用殘忍的手段對待我,我也不得不學一點他的殘忍,否則怎麼能和他抗衡。”
雷冰不再說話,跟在這個雙目有神的黎鴻身後,隻覺得他已經完全是一個陌生人,一個自己半點也不認識的陌生人。她又一次想到了,所謂夥伴,其實與什麼友誼、正義、是非、道德都毫無關係。很多情況下,夥伴們隻是碰巧站在同一條船上、所以才成為夥伴,而已。
僅此而已。
這個局的確是黎鴻精心設下的。在那一場酒樓之戰中,死的隻是無關緊要的手下,他的精銳幾乎沒有損失。而現在,他就像一個終於等到了機會的賭徒,準備把自己的賭注都押下去,而時間,就在今晚。
“不能讓他有時間反應,”黎鴻解釋說,“一定要速戰速決。而且今晚有個很好的機會。”
這個所謂很好的機會是,黎耀作為黎氏的族長,已經宣判了黎鴻的罪行,其中包括“勾結外人、欺瞞族長、篡逆家產”等等,無論哪一條都夠得上家法從事了。而今晚,就是黎鴻被押赴黎氏宗廟處決的時間,為了提防黎鴻的黨羽去劫他——這種可能性極大——黎耀必然會帶大批人馬跟隨在身邊,他府中所藏的那個秘密,防衛就不會那麼嚴密了。
當然,雷冰知道,那個即將被處死的“黎鴻”是假的,不會有哪怕一隻耗子跑過去救他。這個可憐的替身,先被黎家老二常年囚禁並毀掉雙眼,再被黎家老大取走性命,這輩子真算是交代在了黎氏手裏。雷冰隻能迅速地扭轉思緒,以免在此關鍵時刻莫名浮現出對黎鴻的恨意,壞了大事。
黎府的防衛果然空虛,黎鴻這次帶在身邊的人數量雖不多,卻個個都是忠誠的死士。他們的目標很明確——搶奪黎耀所藏的那個秘密,以便為黎鴻爭取到唯一可以用來要挾黎耀的資本。
連黎鴻本人也是在哥哥執掌家政後第一次進入他的住所,所以略顯緊張。但當突破到曾在山頂見過的那一座巨大的石屋時,他一下興奮了起來,眼看著多年來一直想要達成的心願就在眼前,冷靜如黎鴻,也禁不住手微微發抖。
“進去!”他大聲發出號令,並且當先衝了進去。雷冰很擔心他被偷襲,不過好像並沒有什麼事發生。
從山頂看下去畢竟很難瞧得準確,雷冰發現,石屋比她印象中的還要高大寬闊,事實上,這座屋子基本上占掉了整個黎宅的三分之一麵積。
如黎鴻之前所打探到的,屋內什麼怪異之物都沒有,隻是擺滿了桌椅,坐在桌前的都是一些埋頭苦算的讀書人。他們顯然在經年累月的日常運算中已經進入了麻木不仁的狀態,黎鴻的手下人好大聲勢闖進來,他們也隻是抬頭看上一眼,隨即低下頭去,繼續忙碌著運算,似乎這些麵帶殺氣的不速之客與他們毫不相幹,即便這些人要屠殺他們,也聽之任之、請君自便。
而他們運算的器械也不是常規的算籌之類,而是一個方頭方腦的開口木盒,裏麵豎著一些銅棍,彼此通過齒輪相連接。雷冰好歹也算出生於星學世家,這樣的計算工具卻從未聽說過,看這副很有學問的外表,也許真的可以一個頂二十個人工吧。
黎鴻的副手有條不紊地分派人手堵住所有出口,安排崗哨,要讓這些人肉算籌們一個都跑不掉。黎鴻自己走到他們中間,饒有興趣地看著他們撥弄麵前的計算器械。此人頭腦聰穎,對於算學原本有不少涉獵,但眼前這些人的手法奇特,讓他看不明白他們的計算方法,隻能歎口氣遺憾地走開。
“這些東西看來我這樣的笨人是沒辦法弄明白了,”他隨手摸了摸身邊的器械,哈哈大笑起來“好在隻要有別人來幫我弄明白就行了。”
他的臉上浮現出一種無法言說的滿足感,這樣的神情在他尋歡作樂的生涯中也不知出現過多少次,但每一次都是假的,隻有這一次,當他發現並劫奪了兄長的秘密、在多年忍辱負重裝瘋賣傻之後終於占得上風時,才第一次顯得那麼真實,那麼發自內心。那是一個被仇恨和痛苦緊緊束縛的靈魂,一個時時刻刻把自己套在假麵具裏的靈魂,十五年來第一次暢快地發出歡笑。
同樣的,這大概也是他在眼睛被自己的親哥哥毒瞎後,十五年來頭一次放鬆警惕,這隻是發生在一刹那間的事情,但通常情況下,致命一擊都是發生在一刹那。
雷冰恰恰也在這一時刻發現了不對勁,她正好順著黎鴻的手看過去,卻不小心注意到了那張桌後所坐著的書生。該書生皮膚蒼白、臉色憔悴,的確像是多年不見陽光的人——然而他的手卻不大對勁。
那雙正在撥弄著計算器械的手粗短有力,並且很穩當,半點也不像是一雙讀書人的手,倒似是常年習武的角色。雷冰心頭一緊,一個極度可怕的猜測在腦海裏冒了出來。
然而已經晚了。她還沒來得及張口示警,那個“書生”突然伸出雙手,一把捏住黎鴻的手腕。與此同時,靠他最近的五六名書生同時暴起,分襲黎鴻的全身各處要害。黎鴻總算反應奇快,用力掙脫了對方的手,但手背上已經留下了幾個極小極細的小圓孔。
那是早已準備好的毒針。黎鴻反抗了幾招,身上就開始綿軟無力,很快被製服。而他的手下們也好不到哪兒去,就在黎鴻遇襲時,所有剛才還一副半癡不呆模樣的書生也都突然間變了樣,個個展露出不俗的武藝。他們猝然發難,而對手毫無防備,頃刻間就占據了先機。片刻之後,包括雷冰在內的所有人都已經束手就擒。
黎鴻中毒後昏昏沉沉,似乎還沒弄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雷冰卻已經在心裏喊了幾百聲“糟糕”了。黎鴻機關算盡,最後卻反而把自己算進了黎耀的圈套裏。黎耀一定早就識破了自己抓住的那一個是假貨,卻不動聲色,故布疑陣,把所有的書生都提前轉移了,安排上這一群如狼似虎的武士在此守株待兔。為了讓對方打消懷疑,他甚至不惜損毀那些一望而知非常貴重的計算器械。最後果然如他所料,黎鴻自己帶上全部精銳前來送死了。這真是一場完敗。
她終於真正意識到了黎鴻和黎耀之間的差距。黎鴻已經是個絕頂聰明的人了,但他的一切行動似乎都在黎耀的預料之中。看來黎氏的家長,還真的非黎耀莫屬。
雷冰歎息著,感慨著,直到黎耀走進來。雖然已經把黎耀作為假想敵那麼久了,也曾多次和他的爪牙打交道,但這才是她第一次見到此人的真容。
第一印象是,黎耀和黎鴻長得很像,除了身材更矮並略顯蒼老外,簡直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但仔細看下去,黎耀的目光中隱隱包含著愁苦,和他在生意場上的成就很不相稱,更像是一個仕途不如意的讀書人。雷冰努力想要在他身上找到一點老奸巨猾的樣子,可惜還是失敗了。
看來這才是個真正的深藏不露的老狐狸,雷冰得出了結論。
黎鴻見到兄長出現,精神立刻集中起來。他用極度仇恨的目光瞪著黎耀,黎耀迎著他的目光,走到了他跟前。
“你的這一番計謀,險些就騙過我了啊,弟弟。”黎耀的聲音聽起來也不像一般生意人那種或粗豪或沉穩的語調,倒像是一個潦倒青樓的頹廢詞人正在感懷悲秋。
“你是怎麼看破的?”黎鴻冷冷地問,“在這一點上,我認栽,沒想到如此苦心謀劃,還是不及你。”
“不能這麼說,”黎耀苦笑著回答,“其實你的計謀本沒有錯,錯在你物色的替身。”
“我的替身?”黎鴻一怔,“我本以為你我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麵,偶爾見一次也不過說上兩三句話就分手,你應該分辨不出相貌上的細微差異。”
黎耀歎息:“我的確分不出來,除了一樣東西,那就是眼睛。”
黎鴻不解,黎耀搖搖頭,自己拉過一張椅子,坐了下來:“你別忘了,你的那雙眼睛是被我毒瞎的。這麼多年來你裝作不知道,我也裝作不知道你知道,但我們兩人對真相都心知肚明。”
“那又如何?”黎鴻哼了一聲。於他而言,這件事情實在是心頭仇恨的根源,聽到黎耀以那樣輕描淡寫的口吻說出來,如何能不發怒?
“不如何,隻是我早就知道你的眼睛並沒有瞎。”黎耀此言既出,黎鴻和雷冰都是麵色慘白。
“因為壞事是我幹的,我才會一直對後果耿耿為懷,”黎耀說,“我也許記不住你的臉長得什麼樣,但我一定記得你的那雙盲眼。知道我後來怎麼發現你的眼睛又被治好了嗎?就是注意到了眼珠子的色澤不對——上麵本來應當有毒藥的淡綠色,顯然你在偽裝的時候忽略了這個細節,以為盲眼都是差不多的。這次你的替身別的地方都像,那雙眼珠子卻是真瞎……我如何看不出來?”
黎鴻怒吼一聲,就想撲上去,但他的身體已經被牢牢捆住,這一下隻能徒勞地令自己滾倒在地上。黎耀憐憫地看了他一眼——雷冰敢肯定那絕對是憐憫的眼神——揮揮手,命令將兩人都押下去。
“你這種偽善的人,我還真是第一次見到,臨死前也算開眼了!”雷冰忽然冷冰冰地撂下一句。
黎耀看了她一眼,寬容地笑笑,並不理會。
5、
大約就在黎鴻被抓走的第二天,有一個一臉賊兮兮笑容,看上去就不是好東西的年輕男人敲開了黎鴻府邸的大門。他很有耐心的敲了足足有七八分鍾,終於一個管家模樣的中年人出來開門了。
“找誰?”管家很不客氣。
“我找黎二少爺,”這個人笑得很謙卑,“我和二少爺是在青石認識的。他說過,我遇到什麼麻煩,盡可以到南淮城找他,他一定……”
“甭找了,回去吧,”管家揮揮手,“從今天起,沒有黎二少爺這個人了。”
“可是,為什麼呀?”來客一臉詫異,一臉絕望。管家轉過身,重重碰上門,不再搭理他。
他這時才扔掉方才的表情,一臉輕快地離開黎府,來到一條小巷裏的一個窄小茶鋪,和他的女同伴會和。
“看來黎鴻是真的出事了,而且很可能是全軍覆沒,否則黎耀的手下不會用那麼肆無忌憚的口氣和我說話。”君無行分析說。他心裏又開始擔憂雷冰,根據這個女人的性格來推測,她十有八九會和黎鴻一起落難。但他不想這種低落的情緒感染到邱韻,所以麵上仍然裝的若無其事。
“可是為什麼南淮城還是一副戒備森嚴的樣子?”邱韻不解,“是還有別的事情發生吧?”
“再去打聽打聽就知道了,”君無行說,“在南淮城這樣的大城市中,永遠不會有任何你打聽不到的新聞,隻不過這些新聞的真假虛實、背後的事情往往無人知曉罷了。”
“然後就得靠您老人家聰明智慧的頭腦來辨別真偽了,對吧?”邱韻一笑,“後半句我替你說了。”
君無行氣哼哼地瞪她一眼,灰溜溜走掉了。邱韻喝到第二壺茶室時,他回來了,看起來有些神采飛揚,無疑是打探到了什麼好消息或者有趣的消息。
“原來他們是在搜捕幾名逃犯,”君無行說,“前幾天,幾乎就在黎鴻被捉的同時,一名重犯在同夥的策應下逃獄成功。然後他緊接著就選在當晚幹了一件大案,襲擊了黎氏的金庫。”
“真有膽量,”邱韻說,“黎氏的金庫,那一定收獲頗豐了。”
“這就是關鍵所在了,”君無行神秘一笑,“有一則很有意思的流言,說他們那晚上什麼都沒有偷到,不是因為黎氏防守太嚴密無從下手,而是因為——倉庫是空的。”
邱韻愣住了:“空的?那是個假的嗎?”
“是啊,所有人都這麼說,”君無行的笑容更加詭秘,“坊間紛紛傳言,黎氏的真正金庫其實根本不在南淮城裏麵。人們都誇讚黎耀果然無比精明,不愧為九州最有頭腦的商業巨子。”
邱韻盯著他的眼睛:“那你的看法嗎?為什麼我覺得你一臉‘全世界都是傻瓜隻有我最聰明’的表情?”
君無行收起笑容:“好吧,那我就嚴肅一點。我隻不過是是有一個猜想而已:萬一那座金庫真的就是空的呢?也許他們並沒有找錯地方,錯的隻是以為裏麵有金子的人們。”
邱韻思索了一會兒:“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可是……如果黎氏並不如它表麵上看起來那麼富有,賺的錢都到哪兒去了?”
“是啊,賺的錢都到哪兒去了?”君無行往椅子上一靠,“其實自從到過塔顏部落、把過去發生的事情大致了解了之後,我就一直有一個隱隱約約的猜想。這個猜想太過奇怪,連我自己都覺得深入下去挺可笑的。但如果黎氏的金庫果真是空的話,我這個荒誕不經的假設,倒搞不好會切中要害。”
“什麼假設?”
“先不能說,猜錯了就丟臉了。”君無行搖搖頭。但邱韻看得出來,這家夥的腦筋又開始飛速運轉了。和君無行同行多日,她深知此人雖然毛毛躁躁,辦事總有無數破綻,但頭腦靈活、膽大心黑卻是毋庸置疑。這種時候,也許真的隻能指望於他那些“荒誕不經”的念頭了。
“對了,”君無行忽然說,“還有一件事忘了告訴你。”
“還有什麼?”邱韻有些緊張。
“再過兩天,就是南淮城的焰火節了。”他一本正經地說。
邱韻哭笑不得:“我以為有什麼大事呢!焰火節有什麼好說的?南淮城這個地方,每個月都至少有一兩個莫名其妙雞零狗碎的節日,以便讓百姓們鬧騰花錢,讓商人們賺錢。”
“那我們更應該與民同樂了,”君無行說,“上次從那三個死人身上搜出不少錢,正好找找樂子。”
邱韻很無語。更加無語的是,君無行不是嘴上說說而已,居然真的行動起來了。他找到南淮城頗有名望的焰火作坊“飛花坊”,向他們訂做了一款焰火。
“時間太緊了,”焰火師傅很為難,“一般訂做都得提前七天左右,可現在隻剩兩天了。”
“我給您三倍的錢,”君無行搖晃著手裏的錢袋,“條件是焰火節當夜必須交貨。”
邱韻冷眼旁觀,等他千叮嚀萬囑咐交代妥當,低聲問他:“你是想要給黎耀發什麼訊號吧?”
“是啊,”君無行興致勃勃,“與其讓他始終躲著讓我們見不到,不如逼他主動出來見我們。記得我們在大雷澤見到的漁民捉刀鰈嗎?一樣的原理。”
“那你要發什麼訊號?”
“天機不可泄露,泄露了就不好玩了。”
這一夜南淮城熱鬧非凡,比之隻有富人才能親身參與其中的花船賞,窮人們也能夠買得起便宜的焰火直衝上天。在這個萬民同樂的夜晚,南淮城的天空被點亮得猶如白晝,無數絢爛的圖案在半空中綻放,此起彼伏的爆炸聲中,令人心情愉悅的和平的硝煙味遍布全城。
按照慣例,焰火節從天色剛黑即告開始,一直到剛剛翻過這一天時結束。因此,在深夜艮時來到時,所有的焰火都止息了,最後一組焰火同樣依慣例射上了天空,那是南淮城守的祝福。當九朵象征著南淮城的丹葉桂花閃過夜空時,人們發出了滿意的歎息,並準備各自回家睡覺。
就在這時,已經平靜的夜空卻突然間再度爆發出亮光。
竟然有人在城守之後還放出了新的焰火。那焰火十分怪異,既不是常見的福祿壽喜等文字,也不是什麼花啊元寶啊虎啊之類的圖案,而是幾個似圖非圖、像字又誰都不認識的奇怪的線條組合。在所有其他的焰火都消失後,這些排成一排的莫名其妙的圖形在天空中分外醒目,或者說,刺眼。
“興許是哪個煙花坊的師傅手藝出岔子了吧?”人們疑惑地交換著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