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狗屁的希望!”穀主破口大罵,恨不能立即一把火把狄弦燒掉,“它沒有去對付人類,反而就要吃掉我們了!”
“它當然要吃掉點什麼,”狄弦嘿嘿一笑,“誰離的近吃誰。人類它當然也可以吃,但誰叫我們離它更近呢?”
這就是寄托著蛇穀全部希望的邪獸,現在看來,似乎隻是狄弦的一個罪惡的圈套。它根本就沒有注意到人類的存在,目光已經完全被魅所吸引。當創造它的那些魅們意識到這一點時,好像已經太晚了。
穀主臉色白得像張紙,正準備不顧一切地向狄弦攻擊,卻聽見狄弦聲如洪鍾地喊了一聲:“趕緊催動流體術把自己保護好!快點!能不能活命就看它了!”
這一聲喊出來,不隻穀主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父親也驚呆了。因為這一聲中氣十足的喊叫說明,狄弦壓根就沒有因為中毒而虛弱。相反的,他比什麼時候都精神。
他並沒有中我的招,父親呆呆地想,他在騙我!為什麼?為什麼他要裝作中毒?
那一瞬間我父親的內心充滿了屈辱,他沒想到自己設計得如此渾然天成的一次計謀,竟然也失敗了,而且還被狄弦反利用了。父親想方設法和狄弦鬥了那麼多次,無一例外的慘敗,這件事情對他的打擊甚至超過了眼前的危險處境,以至於他恍恍惚惚抬起頭來時,才發現邪獸的大嘴已經到了人們的頭頂。
沒有人試圖逃跑,因為根本逃不掉,就好像下雨天時,無論跑到怎樣的速度也很難擺脫烏雲的籠罩。邪獸實在太大了,它拉長了自己的身體,就像是長出了一截脖子一樣,輕鬆地把所有的魅覆蓋在它的捕獵範圍內,恰似一片雨雲,跑得再快的人也沒法跑掉。也沒有人試圖攻擊,體型上的差異如鴻溝般擺在人們麵前,提醒著大家不要做出徒勞無益的反抗。
所有的魅都閉上了眼睛,等待著被吞入邪獸口中的最後命運,這也是蛇穀的最後命運。幾百年來的苦心營建,無數魅的心血所在,最後被自己的失誤所毀掉,也算是一種絕妙的黑色幽默。
邪獸嘴裏的腥臭氣息已經散發出來,讓人們不自禁地捂住口鼻,這時候隻有狄弦還在大呼小叫:“記住用秘術!堅持一小會兒,就能活命!”
沒有人相信他所說的,但又沒有人不遵照他的話去做,這是一種瀕臨絕境時的奇妙心理,隻要有點救命稻草就會去撈。例外的是我父親,他不是不想撈救命稻草,而是神情恍惚,忘了這回事,想起的時候已經太晚了。
這時候他感到一隻有力的大手把他抓了過去,靠在一個人身上,接著一團若有若無的淡色光暈升起,把他包裹在其中。那是狄弦。狄弦施展開流體術,把父親和他自己都護了起來。
就在這時候,邪獸怒張的大嘴已經勢不可擋地罩下來,一股強勁的吸力從那個巨大的黑洞裏傳來,把所有的魅都吸了進去。
開始是一個黑暗的、有一點點像蛇穀頭顱大廳的巨大空洞,這無疑應該是邪獸的嘴,下方那軟綿綿的鮮紅色,可能就是舌頭了。而再往後,則是一陣子令人難受不已的急劇下墜,像是進入了一片完全不同的詭異的天地,最後所有的魅都摔在了軟軟的“地麵上”,而他們裸露在外的手腳立即感受到灼痛,衣服開始嗤嗤冒煙。
“秘術!別忘了秘術!”狄弦聲嘶力竭地喊著,“那些都是胃液!你們有辦法避開的!”
避開了又有什麼用?大家都在邪獸的肚子裏了,用秘術多撐幾分鍾,最後還不是會力竭,然後等著被腐蝕成白骨,和邪獸的胃液混在一起。但狄弦的聲音裏有一種充滿熱情的感染力,魅們雖然並不大信任他,最後仍然用秘術保護了自己,暫時抵禦了胃液。隻是不同的魅精神力高低不一,有的相對輕鬆一些,有的就很吃力。
“大家想辦法把彼此的精神力聯結在一起!相互照應一下!”狄弦一邊運用著秘術,一邊伸出手來挽住我父親和身旁的一個魅,“我們都是精神的產物,一定能做到的!”
最後一句話頗有點鼓舞性,所有的魅都伸出來,彼此挽在了一起。在這個黑暗而惡臭的胃裏,蛇穀的魅們手挽著手,慢慢產生了精神共鳴,流體術產生的防護在這個群體的四周盤繞,阻擋著胃液。大家都不知道到底能堅持多久,也不知道這樣的堅持究竟有什麼用,但在狄弦不停地呐喊聲中,仍然都照著他的指令行動。因為從他快要喊破了的嗓音裏,所有的魅都感受到一種東西,那就是希望。希望就是在絕境中不要患得患失,不要多想,用盡每一份力量把握住現在,不管一秒鍾之後可能發生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