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現代型的政府,它的建立需要有一個根本的基礎——改變了的個人,也就是現代公民。也就是說,現代型的政府是建立在現代公民基礎之上的。認識準備就是讓大部分人成為現代公民,培育現代的公民意識。所謂培育現代公民意識,在我看來,其中比較重要的一點是建立對個人、社會和政府的充分認識,理順他們之間的關係。
而一個簡單方便的切入點就是他們的根本利益——權利。
個人有個人的權利,稱作私權。由個人結合而成的公民群體也有權利——民權。政府有政府的權利——公權。社會是人民和政府之間的一個緩衝地帶,也可以看做民權的一部分。
對於權利來說,第一步是形成權利捍衛意識,也就是要明白權利的正常性,生而為人,有權這是正常的,必須要捍衛。不僅要捍衛自己的權利,也要捍衛別人的權利,所謂我可以不同意你的觀點,但我誓死也要捍衛你說話的權利,說的就是這個道理。不僅要捍衛私權和民權,也要捍衛政府的公權。
而第二步更難,那就是厘清和嚴守權利的正當性——權利的邊界。
當我們說到權利的邊界的時候往往會去責難政府,因為他們伸手太長管得太多,而在管的過程中去獲取額外的利益,最常見的現象是公權往往打著民權的旗號來事實上侵犯民權,這當然是需要反思和批評的。
但是作為現代公民,也應該反思個人權利的邊界。專製王朝的統治造成的一個結果是當私權遇到私權的時候,人們往往隻把自己的私權自動擴大,不尊重他人的私權。常見的現象就是我是他老爸、老師或者老公老婆,便可以心安理得去侵犯兒子、弟子或者兒子他媽他爸的私權,以忠孝觀念或者情感來綁架私權,由此形成惡性循環,一代傳一代。
而私權遇到公權之時,卻又往往自動回縮。好民不跟官鬥,見官自動降三分,這又是一代傳一代。
物質準備是最重要的準備,在我看來,這是一切問題的核心,它無比的強大,它能推動現代公民意識的培育和建立,也能夠理順人民、社會和政府這三者之間的關係,界定這三者權利的邊界,甚至幾乎能讓一切問題迎刃而解。所謂物質準備,對於個人來說就是讓大家都發財,去實現財務自由,而對於社會來說就是建立現代經濟——真正的市場經濟。
所謂市場經濟,就是指資源分配基本公平,大家創業、發財的機會基本均等,人們不會因為他的出生地、家庭背景不同而得到的資源和機會不同。不是有些人可以不勞而獲,而另一部分拚死累活,最後收獲那麼一點點。
所謂市場經濟,就是經濟增長的動力來自民間,不是政府去主導經濟行為,甚至去製造經濟規律。
所謂市場經濟,絕不是隻有官富而民窮,也絕不是隻有少數人富而大部分人窮,因為少數人的富,一定是建立在大部分人都還比較貧窮的基礎上,這就不是真正的市場經濟。
好了,為什麼說物質準備是如此之重要,我們是可以拿清國的那個“好鄰居”來舉個例子的。
在我們的印象中,明治維新最成功的地方在於政改(議會、憲法),其實這一切都是建立在成功的經濟改革基礎上的。事實上明治維新最成功的改革是在於經濟領域,明治維新一開始也是從經濟領域所做的改革,隻是方式和方向與清國不同。
跟清國一樣,出於抵禦西方侵略者的需要,日本一開始也是從引進軍工技術開始經濟改革,但是,政府並不懼怕民間掌握這些所謂“高精尖”的技術,更不壟斷這些技術,而是從一開始就決定要依靠整個國民的力量,將技術和資源推廣到民間中小企業,通過法律扶植民間中小企業發展。甚至國家在建成一些國有大型企業後,會以很低的價格賣給民間企業家,由民間參與國產化的設計和研發,比如今天我們知道的許多著名的日本跨國企業(比如三菱),它們的前身都是日本軍工國企。
這樣的結果是:帶來了民間經濟的興起和活躍,全民走向共富,因為有經濟行為作為聯係紐帶,整個社會上的人都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互相服務,彼此需要,也相互製衡。在強大的民間經濟對政治的訴求之下,1881年,睦仁發布詔書,承諾推行憲法,實行憲政,並在八年後(1889年)成功頒布憲法和推行憲政,第二年召開第一屆國會,成功地實現了政治體製改革——此時距離明治維新(1868年)開始已經有21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