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需要的隻是在細微之處的尊重與感動。
每個人都在兢兢業業地過好每個人的生活,無論是穿梭在城市交通幹線上的小白領,還是繁忙奔跑於工地上的農民工,都有著自己對於幸福生活的渴望。在這裏,不乏為了錙銖小利而爭得頭破血流的故事,也少不了因為博愛無私讓人感動不已的傳說。緣聚緣散,重聚的不過是一次次的感動與感慨。
前些日子,家裏下水道堵住了,請來物業的人幫忙維修。來的是一個年近半百、頭發花白的男人,背有些佝僂,卻十分精神。他來的時候正值周末早上,我剛起床就聽到敲門聲,隻能草草穿上衣服開門讓他進來。可他站在門口,遲遲不敢進門,靦腆地問道:“小姐,請問需要換鞋嗎?”
我笑著搖了搖頭,示意他隨意。但他還是把鞋脫下,整齊地放在鞋架旁邊,打算穿著黑色的棉襪直接走進衛生間。我生怕他的襪子被衛生間的積水弄濕,於是拿出了男友的一雙舊拖鞋給他穿上。他連忙拒絕我:“小姐,不用,我們早就習慣了,你不用擔心。”見我沒有收回的意思,方才穿上拖鞋,朝著我傻傻地笑。穿上鞋後,人也立馬變得精神了很多,話匣子突然也被打開,滔滔不絕地和我說起衛生間的使用科學。他一個勁兒地說:“小姐是好人,如果換了別人,一定會讓我脫鞋進去。因為小姐是好人,我一定會好好地幫你修好,隻是之後如果又堵住了,你隻管喊我來修,但千萬不要投訴我把你的下水道弄壞了。你看,上次樓上那家人……”
他喋喋不休地跟我說著讓他煩心不已的樓裏住戶的維修事故,抱怨自己經常會因為一點小過失而招致住戶的投訴,讓他一個月的獎金打折。因此,他對每個人都非常小心謹慎,並不樂意做這種多餘的好事。每次一旦有人讓他掏下水道,他立馬會交給對方專門疏通下水道工人的電話。對方需要做的就是支付一定的費用,而自己也可以避免之後的麻煩。因此,他囑咐我這樣的堵塞屬於正常範圍,之後也可以找他過來免費清理,但一定不要因為後來的堵塞去投訴他。他之所以這麼做,也不過是因為在他眼中,我是一個好人罷了,我所能做的也不過是一句謝謝和一雙拖鞋、一杯熱水而已。
他細心地搬開下水道出水口附近的東西,半跪著蹲下,湊近出水口仔細觀察內部情況。一邊看,一邊小心翼翼地用工具往裏邊掏取堵塞的雜物,他認真的態度仿佛就像母親在為孩子細心地掏耳朵一樣,細心溫柔。不一會兒,他從下水道裏掏出很多穢物,迅速地放入垃圾桶內。等問題解決後,他抬起頭禮貌地跟我說:“小姐,問題解決了,是被頭發堵住了出水口,現在掏幹淨了,之後注意就好了。”見我不願意碰垃圾桶裏的東西,又細心地將垃圾袋包好,帶走。
事後與男友提起這件事,一個善良的人,別人一句“謝謝”就足以換到他半天的真心話,還有幫忙,這世界還是好人多。聽完,他饒有興致地跟我聊起他父親:“隻要別人說一句好話,他立馬就能披上衣服出門幫人家做活到晚上。他做得一手好木工活,每個周末都會幫鄰居修家具什麼的。後來我出門念大學,一走就到現在,就連他過世也沒能趕回去看他最後一眼。我現在回想起來,都不知道他在某年某月某時,頭上添了幾根白發,背又向前彎曲了幾公分,眼角的皺紋加深了幾毫米,我看到的隻是他背影的蒼老。每年我回家時,一定能從父親的身上發現某個印象深刻的變化,或者是身體的衰老,或者是心靈的滄桑。他一輩子都在為了我們整個家操勞,到最後還是在為我擔心,我也非常難過。可現在回想起來,某段路上曾經和父親一起走過,某段路上我們能相聚,已經是上天的恩賜了,誰能保證一路上相遇的都是如此善良的人呢?”
這位囉唆的中年男人也讓我想到我年老且同樣囉唆的老父親。每次回家,他就喜歡在三兩杯酒後跟我聊起隔壁鄰居之間的趣事。說到動情處,父親甚至還會放下酒杯,對著我胡亂比劃一番。他見我笑了,就握緊我的手說:“女兒一個人在外麵,爸媽在家擔心,又不知道怎麼幫你。每次你打電話,你媽就要讓我閉嘴,生怕你聲音小,她聽不清。有時候聽你哭,我們比你還心疼,想讓你回家又怕你反感。你說你一年回一次家,我們老兩口大眼瞪小眼地在家裏過生活,有時候想說說話,你媽在看電視,有時候你媽想跟我發牢騷,我又睡著了。家裏空蕩蕩的,平時也沒個人。要說不孤獨,一定是在騙你,我們發自內心地希望你回到我們身邊。但你既然做了選擇,我們也不難為你,隻求你每天過得開心就好。”緣聚緣散,兒女終歸是父母的牽掛,從我呱呱落地到如今東奔西走,父母從未將心思從我身上挪開半點,隻會越聚越多。因此,有時候我在想,與其等待重聚,何不如一直聚首?但身不由己,一旦選擇漂泊就注定不會有一顆安定的心,我所期待的隻能是一段重聚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