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春江緩緩流淌,江水清澈透明。兩岸青山含笑,倒影依稀,極其秀美而幽靜。在江中的一個小島上,簡單地搭著一個茅草屋。屋的主人名叫嚴陵,是一個淡泊名利的隱者。他曾與漢武帝劉秀同窗數載,那時,劉秀貧寒落魄,寄人籬下,嚴陵與他相伴相幫,兩人很是意篤情深。劉秀一統中原,光複漢世以後,也時常念及往事,想起嚴陵。劉秀三番五次地派人去請嚴陵到洛陽做官,可是,嚴陵卻一再辭絕,仍舊每日泛舟富春江上,悠然垂釣。

一日,春光和麗,江麵如鏡,嚴陵頭戴鬥笠,正停舟垂釣。忽然,遠處煙塵滾滾,旗帶飄飄,過來一隊威風凜凜的人馬。黃羅傘蓋下麵端坐的正是光武帝劉秀。原來,劉秀見嚴陵屢請不來,就想嚴陵可能以為自己心不夠誠。於是,便決定親自前去延請。

劉秀屏退侍從,獨自一人走上江中小島,對嚴陵說:“一別多年,很是思念,想你無恙吧?”又接著道:“我倆以前是知己的朋友,形影不離,今天,我貴為天子,你卻隻是一個低賤的漁民,我為你感到羞恥。現在我有高官,可以使你顯貴,我有金銀,可以使你富有,使你在我一人之下,在千萬人之上。一旦大權在握,一舉、一動、一笑、一怒都能使全國震顫。貴為公侯,光宗耀祖;華衣美食,快樂一世;封妻蔭子,流名萬年。這些難道不比你終日垂釣,默默生息強上千百倍嗎?你還是聽從我吧。”

嚴陵安之若素,淡淡一笑,說道:“當年我與你交往時,你勤勉上進,安貧樂道,很有可取之處。而今天,你眩惑癡迷,在我麵前大肆誇耀,已經成了一個無知妄為的人了。四海之內有十分天地,山川江海占去了一半,蠻夷外族又占去了三分,中原所有的也隻是十分之一二了。在這十分之一二的土地上,又常年戰火不熄,所以,你這位尊貴的天子也隻不過是在這戰火不熄的十分之一二中尊貴罷了。窮盡這十分之一二的土木、錦帛、牛羊、美姬去滿足自己的奢欲,還沒滿足夠,衰老和死亡又臨近了。死後下葬,肌膚喂了螻蟻,骨頭腐爛了,溶於泥土。這樣看來,天子也不過是一個匹夫,有什麼尊貴的呢?”

劉秀聞言變色,嚴陵卻好像沒看見一樣,又說道:“你所說的用高官來使我顯貴,我知道是怎麼回事。自古以來,帝王將相的名號都是那些所謂的聖人勉強取的名字,為的是用來區別開等級貴賤,以便誘惑愚昧的人上當。你今天的帝王之身不就是昔日的布衣之身嗎?二者又有什麼差別呢?你今天用那些勉強取的名號來引誘我,難道不是在愚弄我嗎?那些勉強取的名號隻是一堆名字而已,誰都能取,如果我真喜歡它們的話,我就自己給自己取這些名號了,還用得著你封賜嗎?你肯定還會說,這些名號都與一定的財富相聯,不是有名無實的。可是,自己真正擁有的,才算是財富,自己不能真正擁有的,又算得了什麼呢?你所用來引誘我的,不過是烏紗佩玉,麗服美食,堂皇的府第和眾多的仆役,而這些都隻是滿足欲望的身外之物而已。其實,用馬拉車,良馬和駑馬都是一樣的;擋住風雨,美麗的宮室和粗陋的茅屋都是一樣的;遮蔽形體,綾羅和粗布都是一樣的;充饑解餓,芬芳美食和粗茶淡飯都是一樣的。因此,我埋沒在太空之中,溶於太和之氣,順乎自然,隨天地動靜,伴陰陽而行。現在,我操竿垂釣,悠閑自適,物我兩忘,甚至忘了自己的姓氏,又哪有閑暇去勞神費力,貪圖虛名呢?”

嚴陵看了看劉秀,又說道“:你曾經征戰殺伐,毀了許多人應享的壽命,才滿足了自己一統中原的欲望,而你卻不覺得羞恥,反而因為曾有我這麼一個做漁民的朋友而羞恥,這是為什麼呀?”

劉秀羞慚之極,從此再也不敢去請嚴陵了。這個故事旨在說明,對於自然無為的至人來說,富貴哪裏還會有光彩呢?這是劉秀不能理解的。嚴陵不借朋友之顯貴去追求高官厚祿,保持漁民的本色,十分難能可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