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一九三六年,她在悄吟
1935年底,蕭紅這個名字,隨著《生死場》成了閃耀上海文壇的紅星,然而,進入1936年,這顆星,驟然如逝,隻有一個叫“悄吟”的女人,在靜默中拋出一篇篇寫著哈爾濱風情的小散文,訴說她當年經曆的貧困與情感的紛雜。到8月,署名“悄吟”的散文發表了11篇,署名“蕭紅”的小說隻寫了《手》和《馬房之夜》,先後在《作家》發表。
8月,署名“悄吟”的散文集《商市街》,作為巴金主編的《文學叢刊》第2集第12冊,由上海文化生活出版社出版。這是蕭紅於1933年開始創作以來,第一部正式出版物,內收41篇散文,從她與蕭軍住進《歐羅巴旅館》寫起,直到別離哈爾濱的《最後一個星期天》。是她1933年秋至1934年秋,這段刻骨銘心經曆的真實記錄。內容多是身邊瑣事,但把貧窮、饑餓、無奈,和生活其中的人的七情六欲,描畫得入木三分。雖然境界不寬,含義不深,但思路跳動,情感豁達,描寫中出現不少現代派的手法;語氣時而矜持,時而調皮,時而又是挖苦,嘲諷,在幽默中加以諷刺,讓人讀來忍俊不禁,含著辛酸。這些散文頗有美國作家歐?亨利小說的特點,沉重的東西讀起來並不沉悶。
但是,蕭紅在寫出給人們“以堅強和掙紮的力氣”(魯迅語),“這裏麵是真實的受難的中國農民,是真實的野生的奮起”(胡風語),“反映了我國東北數省人民,在日本帝國主義侵入以後,所遭受的折磨與痛苦,生與死的掙紮,以及忍恨而起和敵人進行血的鬥爭的事跡”(蕭軍語)的《生死場》後,筆鋒一轉,為什麼隻寫出《商市街》這種情緒委婉許多的小東西呢?這位被某些人譽為“大鵬金翅鳥”的女作家,如果隻寫《商市街》和《手》之類的小說,那倒真是剛剛騰飛,轉眼栽到“奴隸的死所”上了!她怎麼啦?
1936年,成了蕭紅高潮後的間歇期,而這一年卻湧現出一批東北籍作家,紛紛推出他們的成名作、代表作,驚動上海文壇,驚呼出現了“東北作家群”。
1935年7月,舒群輾轉來到上海。他因未暴露身份於春天獲釋。到上海後,借住塞克處。當時塞克正組織“獅吼劇社”排演《流民三千萬》,因觸怒當局,劇社垮台,自己失了業。舒群隻好另去租亭子間,反複修改他的《沒有祖國的孩子》。當他去找到蕭軍,盡管自身處境困難,但他隻向昔日的朋友提出兩點要求:一是把自己引見給魯迅先生,二是把《沒有祖國的孩子》呈給魯迅過目。蕭軍滿口答應,舒群即把抄好的稿交給了對方。後來是著名女作家白薇極偶然地發現了這部小說,通過蘇靈揚轉到周揚手裏。1936年5月在《文學》雜誌發表,舒群一舉成名,成為蕭軍(田軍)、蕭紅後又一知名的東北作家。不久加入了上海左聯,年底恢複了黨的關係。
1935年夏,羅烽經鐵路工人們營救出獄,與白朗秘密出走,7月15日乘“大連丸”來到了上海。舉目無親中,他們擠住在蕭紅家裏。不久,蕭紅告訴白朗,屋狹人多,蕭軍嫌妨礙寫作不高興了。9月中旬,羅烽夫婦搬到美華裏亭子間,與舒群同住。11月,羅烽通過周揚恢複了黨的關係,並加入了上海左聯。羅烽夫婦也希望蕭軍能引見魯迅先生。1935年7月,魯迅曾來信表示:天熱,自己也忙,“我們等幾天再見罷”。豈料這一等,竟是一年多,直到魯迅先生病逝,他們和舒群也未能見上先生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