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武漢的‘‘七月’’
9月下旬,蕭紅和蕭軍溯長江而上來到武漢,在碼頭偶遇任檢疫官的於浣非(筆名宇飛),他是20年代哈爾濱的詩人。經他介紹,認識了詩人蔣錫金。當時逃難的人蜂湧武漢三鎮,住房緊張,蔣錫金在武昌水陸前街小金龍巷21號,租住兩個單間,讓出一間邀蕭紅與蕭軍來住。
據端木蕻良晚年回憶,小金龍巷當時是一幢新落成的小宅院,呈凹字形。蔣錫金租住北側兩個單間,一間書房,一間臥房。蕭紅來後,他住靠院門的一間,把原來臥房一間轉給蕭紅他們住。南側第一間住著一對夫婦,男的逛妓院,院裏人不與他們來往。第二間房和東側正房,住著梁家,其中葉以群和梁文若夫婦住著一間,這樣蕭紅和後來來住的端木蕻良與葉以群得以相熟。
胡風經南京到武漢後,由老朋友介紹住在武昌小朝街。他把《七月》改名《戰火文藝》向當局注冊,未被批準,隻好又恢複《七月》一名出版,於10月16日再次創刊,半月一期。在《七月》恢複出版前後,胡風和蕭軍分別有書信,催端木蕻良來武漢。
端木蕻良住在蒿壩,因受涼犯了風濕,行動不便。正好茅盾來信,約他到蕭山飯店碰麵,一起去湘南。端木蕻良隻好托三哥趕到蕭山,那天正遇日機轟炸蕭山,茅盾已轉道去了上海,曹京襄撲了個空。喪失了與茅盾相聚一齊行動的機會。在胡風等人催促下,跛著病腿的端木蕻良坐上火車向武漢進發了。
10月下旬,端木蕻良來到武漢,直奔小金龍巷。他到武漢並不是無處可住,他三哥的未婚妻劉國英當時正在武漢大學就讀,其父劉秀瑚先生是當時交通部郵政總務司司長。劉家已在家裏安排了端木蕻良的住處,但端木蕻良沒有先去劉家,而是先來看望蕭軍他們。
彼此都是東北人,都是流亡者,共同敬仰魯迅先生,一起在上海出名走上文壇。三個年輕人相聚,談得很投機,因此邀端木蕻良與他們同住一起,這樣端木蕻良與蔣錫金同住一屋。白天蔣錫金上班,胡風、艾青等人便聚到這裏,小金龍巷成了《七月》的編輯部。
當年《七月》是同仁刊物,自己辦刊,自己寫文章。到1937年底,蕭紅在此刊發表了《天空的點綴》、《一條鐵路的完成》、《一九二九年底愚昧》、《失眠之夜》、《在東京》、《火線外二章:窗邊、小生命和戰士》等散文。其中,《天空的點綴》、《失眠之夜》、《窗邊》是寫上海淞滬抗戰中自己的經曆和體驗;《小生命和戰士》是從上海到武漢的船上目睹的感受;《在東京》是回憶在日本如何確認魯迅病逝消息的經曆;《一條鐵路的完成》和《一九二九年底愚昧》則回憶她在中學階段參加過的兩次政治活動,一次是愛國的“一一?九”學運,一次是反蘇的中東路事件後“愚昧”的餘波。內容和主題都與時代相諧。蕭軍在《七月》連載《第三代》,同時有《不是勝利就是滅亡》、《不同的獻祭》、《誰該入拔舌地獄》等雜文。端木蕻良則發表了《記孫殿英》、《記一二?九》、《給在戰爭中的成長的文藝火槍手們!》、《八?一三抗戰的特質》、《文學的強度、深度和寬度》等。在魯迅先生逝世周年紀念特輯裏,發表了蕭紅《在東京》、蕭軍《周年祭》、端木蕻良《哀魯迅先生一年》、彭柏山《活的依舊在鬥爭》、胡風《即使屍骨被炸成了灰燼》等6篇文章。
因為端木蕻良的關係,劉國英認識了蕭紅。大學生對作家有種神秘感,她和同學常來小金龍巷,有時幫著清理衛生。蕭紅也樂意與她們交談,了解女大學生的心態和校園生活,這曾是她抗爭而未能實現的夢想。蕭紅鼓勵她們要多讀書,特別推薦美國女作家史沫特萊的《大地的女兒》和德國女作家麗洛琳克的《動亂時代》。
一天,劉國英說起同學們在排話劇《前夜》,不知怎麼,導演這出戲的同學失蹤了,哪也找不到。有學運經驗的端木蕻良和蕭軍一聽便明白出了什麼事,沒想到大敵當前,當局還對進步學生監視擒拿。不久,小金龍巷也出了點事。
12月10日上午,蔣錫金外出途中,遭不明身份的人架走。不一會兒,有幾個人拿著“蔣錫金”署名的條子,來請兩蕭和端木蕻良去冠生園赴宴。蕭紅正與兩個女學生談天,蕭軍和端木蕻良在另一屋寫東西,聽到院門口有人打聽他們的名字便有警覺,一聽說是蔣錫金寫條要三人赴宴,在北京搞過地下活動的端木蕻良低聲告訴蕭軍“不能去!”蕭軍火氣上來,與來人爭吵起來。當三人和女學生被扭送到門口,才發現門外有不少警察。恰在此時,艾青前來,見此情景悄然轉身去找胡風。三人被關押一夜後,不做解釋的又釋放回家了。事後得知是胡風托了《七月》發行人蔡孑民,運用上層關係將他們保釋出來。抓三人的原因,是因為他們寫了回憶東北、華北早期抗日的文章,怕激起讀者對當局坐視東北、華北淪陷以至釀成今日戰爭局麵的不滿,而想抓人。事後一天,蕭紅完成了《一九二九年底愚昧》,表明此事對她未造成什麼情緒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