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念?,遷墓(1 / 3)

53 懷念,遷墓

端木蕻良離港後,在船上不斷有傳聞,說廣州灣已被封鎖,日軍在港口按黑名單抓人,又發現有人跟梢,於是借船在澳門靠岸之機,他果斷下船,躲過了一劫。可惜,裝書稿的箱子被眾多行李壓在下麵,無法取去,到廣州灣碼頭箱裏東西全部散失。

為了保護住淺水灣的墳墓,他曾給上海的許廣平寫信,一麵告訴蕭紅病逝的噩耗,一麵希望能動用內山完造的關係,托人保護蕭紅墓。許廣平收到此信時,剛剛從日本占領軍的牢獄出來,她考慮此事很難求內山去做,因為蕭紅是著名的抗日的左翼作家,一來內山力量達不到,二來也與他不便。這封信也燒了,因許廣平自己正被嚴密地監視著。

4月,柳亞子在曲江聽到蕭紅病逝的消息,不忍相信這是真事。他沉痛寫下《記蕭紅女士》一文,追憶了與蕭紅在病重時期的交往,留下一段真實可靠的難得記錄。當時《解放日報》、《新華日報》、《廣西日報》等報刊都發了蕭紅病逝香港的專訊。4月8日,《解放日報》登出《蕭紅病逝》:“據《廣西日報》專訪:女作家蕭紅於香港淪陷後,未幾即病逝!蕭氏原患肺病,港戰時奔走避難,病勢轉劇,且貧病交加,竟而不治,按蕭氏著有《生死場》、《回憶魯迅先生》、《馬伯樂》等書。”4月25日,丁玲完成《風雨中憶蕭紅》,追憶在山西時期的交往。文中透露,她們分別後相互沒有通過信,隻有端木蕻良與她有聯係。最後一封來信說:“蕭紅因病始由皇後醫院遷出。”

5月1日下午,延安文藝界在文抗作家俱樂部舉行了蕭紅追悼會。出席的有哈爾濱時期關係密切的蕭軍、舒群、羅烽、白朗和後來的艾青、丁玲等50人。

蕭紅死訊消息傳到西北,還在念書的李滿紅傷心地寫下《哀蕭紅》一詩,詩中說:“在天國的花園裏,開了一枝美麗的花朵;但在這人間的大地上啊!卻有一枝同樣美麗的花朵含著露珠凋謝了。……我仿佛聽見,那個科爾沁旗草原的詩人在為你痛哭啊!那南國的海濱,在黑夜裏襲來的那瘋狂的風潮和雷雨。……”誰料僅僅是一個月,6月裏,李滿紅不幸死於急性腸胃病,時年隻有25歲。《哀蕭紅》成為他的絕唱。

6月初,柳亞子到了桂林,見到輾轉歸來的端木蕻良,為蕭紅的死惋惜不已。6月27日,柳亞子的夫人從香港脫險來桂林,他大喜過望,同時想到端木蕻良“甲帳君悲鳳已空”,他寫了一首《悼蕭紅女士》送給端木蕻良:

杜陵兄妹緣何淺,香島雲山夢已空。

私愛公情兩愁絕,剩揮熱淚哭蕭紅。

這以後,柳亞子寫了不少詩紀念蕭紅。當端木蕻良把蕭紅生平事跡寫成梨花大鼓詞,交給著名藝人董蓮枝女士傳唱,柳亞子聽後,深受感動,8月20日寫下長達52句的詩作:

魏武人豪子桓劣,子建風流推第一。

江山文藻三千年,又見紅樓一枝筆。

紅樓血脈誰貫通,科爾草原生悲風。

黃沙大漠無窮際,善感緣情曠代逢。

承平非複康乾世,釵黛才華等兒戲。

黑龍王氣黯然消,鍾靈獨數嬋娟子。

嬋娟自昔多坎坷,飄零異代寧殊科。

慷慨拋家入漢闕,當年意氣傾山河。

山河可惜非完好,胡騎憑陵渡江早。

裙屐聯翩訪太行,雄冠劍佩稱同調。

羽書前敵烽煙急,突圍夜踏鹹陽月。

遺憾橋陵拜未遑,鼎湖長念攀髯烈。

雙棲從此又巴渝,灩瀲江流入畫圖。

擁翠山城晨點筆,盤龍鏡檻夜施朱。

點筆施朱都不俗,風波亭外風波惡。

海山飄渺島扶餘,柔鄉避地差安樂。

辛苦柔鄉避地來,無端疾疢竟成災。

嬌喘支床羸病骨,明眸忍淚識仙才。

仙才病骨逢君暮,漁陽鼙鼓動驚怖。

鶉首鈞天痛畀泰,升旗山上降幡豎。

蘆中亡士正艱危,風雨瀟湘死別哀。

一代紅顏憐下葬,皓軀成骨骨成灰。

成灰成骨恩情重,山陽鄰笛桓伊弄。

淺水灣頭墮淚碑,七星岩畔相思重。

梨園弟子董嬌嬈,宛轉歌喉唱六朝。

譜就新聲傳恨事,有人珠淚濕紅潮。

那些年裏,每逢蕭紅的忌日,端木蕻良自己,或與一兩個好友,到野外停食默祭,以這種方式懷念亡妻蕭紅。

1942年11月,留在香港的戴望舒、葉靈鳳在日本人陪同下進入軍事禁區,拜謁了蕭紅墓,墓依舊完好。

1944年11月1日,端木蕻良給在香港的戴望舒去信,表示由於自己暫時去不了香港,請他“分神照料”蕭紅墓,並說自己有把蕭紅墓遷到西湖的打算。戴望舒收到信後,於12月20日步行6個小時,來到蕭紅墓獻上一束紅色山茶花,代端木蕻良祭掃,照了相並口占一首詩。照片和詩通過大公報轉交到端木蕻良手裏。1946年1月22日重慶《新華日報》以《蕭紅墓照片題詩錄》為題予以發表。

1947年底以來,因內戰陰雲,當局又一次製造白色恐怖,使政治空氣迅速惡化,許多左翼愛國人士又不得不避居香港。許多人來港後,都到淺水灣吊唁蕭紅墓。這裏因為是日軍的軍事封鎖區,結果蕭紅墓得以完整地保護下來,而且花壇裏長出一棵紅影樹護衛著花壇。1948年11月,端木蕻良赴香港,與方蒙等人去了蕭紅墓,又推上一些石塊,壓住那塊木牌,他想祖國快解放了,到時定會解決香港問題,再從容地把蕭紅墓遷回內地。他又去了聖士提反女校,找到那棵樹,識別了大致的地點,拍了照片。1949年8月,他與方成、單複等回到北京,迎接新中國的誕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