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大概辰時的時候，柏林帶著顏一一出了城，此時太陽在這座並不算古老的城後麵。顏一一回頭看了一眼，從城牆上拖出來的影子一直挨到了她的足踝，她的瞳子在那一刻瞬間縮小了一圈。
她不太清楚究竟是什麼原因，她的心有些微微的不寧、
此時的她比中午又有些不同，似乎是那顆嫣紅的蜜桃變得成熟了，又或者是因為她很快就可以除掉一個仇人了，也可能是因為城裏的什麼人呢。
出城的隻有她和柏林，動手的是柏林，也可能是他早就埋伏好的心腹。
柏林牽著她的手，像是兄妹的兩人相互笑了笑。
“走吧。”柏林說，他的另一隻手沒有那折扇，那把他幾乎不離身的扇子被他鎖在床頭的櫃子上，裏裏外外一共上了三把鎖，“天華其實挺美的，早上中午下午都很好看，尤其是站在遠點的地方看去。”
“站在天華裏，就像個鳥籠，”顏一一回過頭，臉上的不自然的神色也消失不見，“你在鳥籠裏，我們都在鳥籠裏，都是一群掙紮的雀鳥。”
柏林看著顏一一，從顏一一幹爽柔順的發絲間看過去，確實有幾分像鳥籠，“但我並不是雀鳥！”柏林聲音忽的變冷了，這個男人的眼神看起來就像鷹準，能夠看破一切迷障。
“柏林，”顏一一直呼這個男人的名字，“你的妹妹還是原來的那個小孩子嗎？”
柏林沒有回答，看著天華城後的山，似乎沉浸在山頂的落日裏，嘴角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不是了吧，”顏一一頓了頓，她的手輕輕按在柏林的胸口，好一陣子，她才緩緩開口，“你看，你的心都跳的不一樣了。”
顏一一在沒有之前的怯懦和稚嫩，眼裏是無限的魅惑和柔情。雖然她隻是個小女孩，可是在喝了柏林的那口茶之後，她的心智逐漸的變成了一個懂得誘惑男人的少女。
此時，這個少女正在熟悉她的動作和姿態。
柏林嘴裏的笑意斂了起來，目光從山上收回，他的手不再拉著顏一一，眼眸微凝，順著那道柔媚的眼神，迎上它的主人。
“每個人都會變的，你看看，你現在和以前就變了很多，十多年前你一定不會想到自己會變成這個樣子，那時候你……讓我想想。”顏一一細細看著柏林，眼裏仿佛有光在不斷的跳躍，那是人在急速思考時能表現出來的，顏一一輕輕按了按鬢邊柔順的烏發。
柏林平靜的笑笑，忽地伸手撫摸剛才顏一一輕按的頭發，綢緞般光滑的秀發貼著手心，隻要一不注意便會從上麵滑落下來。僅僅隻是兩個多時辰，顏一一的頭發便滑潤如斯。
他的手指微微彎曲張開，長發滑進指間，柏林用手指慢慢的梳理顏一一的長發，“她在你這般大的時候，應該也會有這麼長這麼黑的頭發吧，從小她就讓我給她梳頭，那時候我整天抱著書，竟然沒有注意到她是那麼的憧憬。”
他的聲音平淡如水，飄飄悠悠地傳了過來，像是在和一個明妙可憐的小情人訴說著溫情的情話。似乎並沒有悲傷，他的眸子裏是黑黑的，裏麵滿是柔順的烏發。
“走吧，”顏一一不再想了，往旁邊跳了一步，像一隻嬌小的彩蝶，蝶翼悄無聲息的飄舞，她轉頭看著柏林，做了個鬼臉，“再不走，太陽可就下山了。”
柏林抬頭望了望天空，鼻翼微微的動了動，這個小女孩從他身邊掠過時候帶著淡淡的蘭草香。
他關於自己妹妹的記憶已經很模糊了，很多次他抱著刀蜷縮在酒樓門口努力去忘記那張笑的像是雨後蘭草般香甜的笑容時，那幽幽淡淡的蘭草香味卻越來越濃，在他的鼻尖甩都甩不去。
時間啊，真是讓人很無奈的東西呢。
他拋下那把刀，把它砸成了七八段，丟進河裏。原本以為可以守著那份讓人悲慟的記憶和那獨特的香味直到爬進棺材，卻在不知不覺間，被那份記憶拋棄了。
顏一一一襲流水般的青絲從柏林指間揚起的時候，他下意識勾動了手指，手指骨節出現了細微的“哢哢”聲，似乎想要留住這些嬌俏柔軟的烏發。他的手指瞬間一滯，隻在刹那間他就回過了神。
已經很久很久，再沒有這種莫名的情緒出現在他心頭了，他把手收回袖裏，抬眼看到小女孩調皮的鬼臉，無聲地笑了笑。
城外很安靜，隱隱從城門口傳來輪子碾壓青石板的聲音，還有無數細微卻永不停止的喧囂。天空裏，在上麵看不到的頭頂上空，一聲孤獨的雁鳴異常凸顯的叫了出來。
……
顏一一站在巨石上看著下麵深不見底的河水，這裏陽光照不到，在一片巨大的影子裏，寂靜無聲。河水流得很緩，顏一一小心的把頭伸了過去，看到了河裏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