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真是一個傻孩子,顏一一在心裏輕輕地歎息,天真純真,澄靜得像是一灘死水,什麼都寫在臉上了。也許他以為自己扳起臉的時候誰也看不透他的心思,卻不知道所有人都把他看透了,就在他眼睛看著遠方的時候,所有人都知道這個孩子是個傻孩子了。
顏一一微微地笑著,靜靜地聽著孩子的故事。
有些時候總以為全世界隻有自己是最孤獨的最悲傷的,像是自己和這個世界隔離了。
別人都是歡快跳躍地走在陽光下,陽光灑在他們身上,那些人的皮膚帶著淡淡的光。他們的影子連在一塊,也跟著一起跳著不知名的舞蹈,像是從來都不知道孤獨悲傷是個什麼東西,他們總是笑著。
看著別人笑著笑著,自己也遺忘了悲傷,但更像是沉浸了悲傷。
“他憑什麼就不會教我呢!”辛子瞪大了眼睛看著顏一一,樓外有風在低低地吹著,像是個孤獨的幽靈在輕輕的敲門。這個時候不能去開門,一開門那個幽靈就會躲進那個人的身體。
獨孤和寂寞這種東西是會傳染的,是一種病,直到全世界的人都染上這種病,所有人的心裏都住了個幽靈。
兩人沉默的相對,辛子隻感覺全身一軟,脖子下彎,眼眉又低垂著,“師父那個時候是真的想殺了那個常嘯天,我知道的,”他的聲音低低的,“我知道的啊,他拿劍對著那人的時候還看了我一下,對我笑了。就像那天晚上阿錦對我笑的時候一樣,真的一樣,眼神都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我知道他是想讓我告訴你。”
顏一一似乎看到了那個瘦弱嬌小的女子,她用了全身的力氣抱緊了這個孩子,把他緊緊地摟在懷裏。想替他接住所有帶著惡意的刀劍,用她身體的所有部位。那天夜裏的月亮很亮很圓,月光也很溫柔,周圍都是怒吼聲和人的呼吸聲。
嬌弱的女子很害怕,她哆哆嗦嗦的咬著牙帶著這個孩子跑著,然後又哆哆嗦嗦用了一生的力氣撲了出去,把匕首插進樹洞外男人的胸膛。
那麼她嘴唇翕合的時候是想告訴這個孩子什麼呢?
“師傅他想讓你活著,好好地活著,不管用什麼方法,隻要活著就好。”辛子看著杯子裏燭火的倒影,“他其實是真的不想你死掉的。”
好好的活著呀,辛子!那個女子一定是想這麼說的吧。
“可是,”顏一一收了笑容,一字一頓地吐出幾個字,“我還活著啊!”
“我沒死,又沒去天龍幫,我怎麼可能那麼傻,一個人跑去天龍幫。就像葉秋說的,天龍幫那麼多人,我過去了連龍霸天的影子都沒見到,就會被他的小弟抓住。既然這樣,我為什麼要去呢。”顏一一冷笑出聲,“我看起來這麼像個傻瓜嗎?”
“以前像,現在不像了。”
“以前啊——”
以前是多久呢,一兩年之前,還是昨天之前。
“我也和師傅說了,先去別的地方找找,可是師傅就認定你不見了是天龍幫幹的,你一定是被天龍幫的人藏起來了。他就說要天龍幫把你交出來,但是那個時候就隻有常嘯天一個領頭的出來。他和師傅打的很激烈,那把大刀被師傅挑飛,他也把師傅的劍踢走了。”
“然後呢?”顏一一撐著臉。
“然後師傅就用拳頭和常嘯天打,旁邊的人都離得很遠。他們的拳頭像磨石,狠狠地碰在一起,像是在打響鼓。可是常嘯天的力氣太大了,比十頭牛的力氣大,師傅被他逼到了角落裏,背後靠著那道牆也在晃。”
“後來的我沒看到,那個時候有人擋在我前麵,他拿著把刀,我就聽到了常嘯天的大吼,像老虎。其他人都堵著耳朵,”辛子仿佛在思索,“可能是一種音波功吧。”
“師傅靠在牆上,牆壁上有道從上到下的裂縫,我聽到了師傅大口大口的喘氣,常嘯天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見了,師傅就問擋在我前麵這個你去哪裏了,這個人的聲音很啞,他的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割過,他說你沒來天龍幫。”
“然後師傅就走了。”
又是一個顏一一不知道的人,天龍幫有十八條龍,似乎一個個都很厲害,顏一一悄悄地抓緊了茶杯。對於葉秋她有種奇怪的感覺,很複雜。如果可以的話,她希望葉秋可以離開天華。
“我也想過,要是我能有師傅這麼厲害該多好啊,”辛子的聲音漸漸地變弱,“可是沒用啊,我連拿柴刀劈柴都有些力不從心。我真的很想很想可以保護大家,隻要我站在那裏就沒有人敢欺負人,隻要我說散了吧,大家就會坐下來喝茶聊天。大家都痛痛快快的,所有人都不拿刀劍,也不用刀劍比著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