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無子皆因果(1 / 2)

蟬聲館山雀夜鳴,紫台的夜卻平靜如死水。 Ww W COM

元佑帝靠在臨窗的羅漢床上,一遍遍覽閱著大臣們聯名請求廢除常山王的奏章,他們一致諫言改降常山王,除其封國,呼聲最高的要數後族徐氏一黨,這令他深感惱火。

更可氣的,其中有一名拔擢上來不久的諫官,新官上任三把火,給自己出了大難題。第一把燒在徐家徐身上,參他在東海貪汙軍餉,第二把火參劾常山宮樊貴嬪豫政,獨斷乾綱,黎民私下竟稱她為“第二女主”,可見已僭越王權,第三把火是常山王,豢養伶僮敗壞君德,閉塞言路排斥正義人士,濫用賞罰,忠奸不辨,國主庸碌豈是百姓大幸。

“茂生,茂生。”元佑帝丟開字字仁義愛民的奏表,一臉鬱悶。

殿上的內侍來回走動,各自忙碌著,茂生也執一柄塵尾清理著各式器玩,長極殿中陳列的器玩古物都是殷商時代流傳下來的,每一件都價值不菲,珍貴萬分,因此都由茂生親手打理。

聽見皇帝呼喚,茂生執柄過來,“陛下有何吩咐?”

“煎一壺蒙頂茶吧。”

元佑帝心情不太好,去別館探病後心情更糟了,怒氣鬱結在胸口,盤旋凝聚,無法紓解。

茂生停下手頭的活,洗手靧麵,熟練地布置好茶席,搗弄茶具。不大一會,茶鐺裏煎煮的茶葉散出樹葉的清香味,還伴隨著一縷縷青煙飄散而出。

“你的茶藝恐怕國中無人能及了。不必忙了,過來坐下,隻是想找你來話。”

元佑帝把手放在那縷青煙上,再把煙霧扇到麵前,用力嗅了嗅,猛地咳了幾聲,一點殷紅濺落在袖口。

這樣的身體還能支撐多久,元佑帝不著痕跡地放下袖子,對跟了他大半生的茂生鄭重道:“朕已生退意。”

“陛下!”茂生倒不是吃驚,隻是覺著陛下提起此事為時過早。

“不做皇帝,做一居士也不錯,春踏雪詠歌,夏與月色殘荷相伴,品一盞茶,舞一段劍舞,人生無憾,足矣。”元佑帝見他緊張,笑道,“不是今夜,也不是明日,但已經不遠了。”

茂生將茶杯遞到幾前,張了張嘴,很快垂下頭去,淚水沒有幹透前絕不能讓陛下看到自己的失態。

“陛下怎能這種話,陛下還正值壯年……”

“老東西,你又來寬慰人,朕躬如何你最清楚。君王之歿對皇帝來沒什麼,對百姓而言也隻需要一段君權更替的過程,但於晉室子女太危險,當年朕為立元鎣為太女,曾秘密處置了三國諸侯。這件事你也知道。”元佑帝拍了拍那些奏章,冷冷笑道,“知道寫的什麼嗎?朝臣諫言,濰候為先皇嗣君之遺孤,可立為儲君。朝堂穩定不易,太女是他們請立的,要攪亂這一城平靜的又是他們。這些都不必,你認為濰候這人如何?”完,他沾著茶水在幾上一筆一劃地寫起字來。

“濰候是什麼樣的人國中誰人不知,他德行荒唐……陛下不可!”茂生突然醒悟過來。如果把江山交付到濰候手中,治理下的晉國會是何模樣,百姓們大概也會絕望透頂,他們渴求太平盛世,但不是由沉溺男色至病態的君王能夠開創的。在晉國徹底陷入亂世漩渦前,他們至今仍抱著期望,期待結束戰禍幫助黎民重獲新生的救世之主盡快出現。造成今這種局麵的根本原因就在於陛下沒有幸存下來的兒子。

佛家常:生死輪回,因果循環。

斷子絕孫可能是元佑帝弑兄殺弟的報應。多年前的暴雪不僅是黎民百姓的災難,更是帝國和君王的生死劫難。

巍巍紫台,鵝毛飛雪。雪災仿佛從而降的巨石,沉甸甸地壓在南朝頭頂,壓在臣民心頭。晉人畏寒不抵,亦或是宮廷枉死的亡靈作祟,元佑帝的子嗣接二連三地夭逝,晉宮喪事不斷,崇尚奢靡的帝國再也不見妍麗的裙釵和青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