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送渠奕的儀仗早已經從行宮南苑的上殿起程,一路逶迤入城,在卯時三刻到達東門,再從東門進,直入前朝,儐相在渠奕耳旁提示,渠奕下輦來,隨同迎謁的文武朝臣同至避風台迎候王駕,每過一刻,便有一名內侍來報主君在何處,或是走到哪兒了。 WwWCOM
“大王可準備好了?”岑勉沉吟,似乎意有所指。
元靈均微微笑了笑,扶幾欲起,身後的兩名女童上前扶掖。諸位老臣也一一站起來,元靈均立即舉起袖子,向陪伴了她多年的老臣們重重揖上一禮,表達這些年的感激之情。
辰時正,常山王自南宮乘輦而出。
遙遙望去,輦中的少女戴一頂碩大的龍鳳鎏金王珠冠,著玄裳褘狄,深暗的服色襯得她比平日多出幾分成熟穩重,少了少女的青澀稚嫩。降輦後,元靈均由一名嬤嬤負著出來。
百官具服戴冠,誥命服翟衣,按品階分列兩班,夾主道迎謁,隨著使者高喊一聲“跪”,烏壓壓跪倒一片,殿下斂屏息,鄭重地稽叩拜。
依舊伏在嬤嬤背上的主君卻不聲不響,鯤嬌感到奇怪,悄悄抬眼窺了過去,不禁倒吸一口氣,斂聲道:“主君,醒醒……”然而元靈均卻沒有半點要醒來的跡象,鯤嬌大駭,焦急地向四周打量,目光落到了避風台附近。
避風台的主殿前,樊薑髻高挽,玄裳鳳冠,眉眼中帶了少見的笑意,夾道兩側分別是臨安來的觀禮使和各諸侯遣派來的使臣。
擔任六儀使的太常薊歡扯開嗓子,洋洋灑灑了一番感謝地的厚賜之言,眾人同趨階前叩拜,齊聲祝禱。就在鯤嬌不知所措時,不知何時醒轉的元靈均在女官的攙扶下走到高台之上,接受眾人恭賀。
元靈均一次次地挺直了腰背,頭頂的重量迫使她不得不打起十足的精神來應對。終於,薊歡在振聾聵的山呼中結束了冗長的祝詞。
殿階下,新王君渠奕的身影已經出現,戴著高冠的元靈均卻隻能看見壯觀的叩拜場麵,連垂一下眼睛都極難做到,她心思複雜地平視前方,又總是忍不住地要想看看殿階下的渠奕。
渠奕捕捉到她的目光,笑意加深,不著痕跡地收回視線。
“公子執國禮。”男儐相提示。
君臣在前,夫妻在後,向元靈均行國禮也是理所應當,又因常山王的身份是晉國唯一國君,儼同國中國之王,皇帝特賜她九賜尊榮,儀式上免不得複雜繁冗。
渠奕整肅衣袖和儀表,趨前幾步,振袖稽,在他起身再行二拜時,一隻手突然握住他的衣袖。
底下一片唏噓聲,方才常山王突然降階,這是極不合規矩的。然而林相、甄傳庭等人覺得並無不可,他們這位少年女王常常做出一些出人意料的舉動,和第一場婚儀比較,實在不算出格。
元靈均沒有這麼想,她太困了,但她不能在大婚儀式上倒下。這對樊薑來是不可以的,對她來也尤為重要。
盯著眼前的手,渠奕驚住,眸光中流露出一絲不惑。
“公子,隨我來。”元靈均握住渠奕的手掌,偕他登上庭階。
這對年紀相差數歲的夫婦已然站在了最高的地方,一同接受萬人注目,接受世人的祝賀。
她的手滾燙,熱汗涔涔,渠奕感到一絲憂慮和不安,他更緊地握住元靈均的手,額上也滲出些許汗珠。
主君不合規矩的舉動讓薊歡再次感到為難,不禁將目光頻頻投向樊貴嬪,等待她的指示。樊貴嬪卻麵色平靜,視線落在不大登對的新人身上,一個圓潤稚嫩,嬉笑怒罵全寫在臉上的晉室少女,一個俊美溫雅,冰壺秋月的世族青年,這對生拚硬湊的夫婦此時在她眼中竟也是一幅難得並且和諧美好的景色。這一刻,她盼了很多年,僅僅因為瞿家以一可抵十的三千風雨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