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更還不到就寢的時間,一般在二更二點時分,裏市的人相繼入睡。WwWCOM
值夜的婢女在外間打瞌睡,內室的元靈均卻掙紮在一場噩夢之海中,像瀕死的病人,想張開喉嚨大喊救命,卻被死亡控製住了舌根,就在她被那股巨大又可怕的力量吞噬進黑暗的未知之地時,人世的光亮從縫隙中一點點放大,大到可以包裹黑暗。她回歸到了人間。
那是在一個氣氛詭異的清晨,她和樊薑坐著顛簸的馬車趕往臨安,蒼山負雪的臘月寒冬,臨安城內卻是百花怒放的熱鬧景象。她犯了痼疾,樊薑把她抱在懷中,細言細語地哄她喝一碗濃黑澀的藥,她看見湯藥中倒映著一張慘白如鬼的女孩麵孔,兩行黑血正從她的眼角滾下,頃刻間,還冒著騰騰熱氣的藥沒了蹤影,那隻端著碗的手也變成一截森然可怖的枯骨,她放聲尖叫,打落空碗,哭喚著母親,身旁哪有樊薑的身影。
是關於她和樊薑的噩夢。
“鯤嬌,我腹脹。”
話落,肚皮上傳來一絲冰涼。元靈均頓覺舒緩不少,目光幽幽地注視著帳頂。通常噩夢之後她會習慣性地踹開被子,隻著寢衣就飛快地跑出去,把鑽到夢裏侵犯她的惡魔驅逐到屋外。
她現下身居然動不了,好像被摁住了。好在脖子還能抬起,於是她抬高了脖頸,“呀”地叫出聲。
“過多食物會導致腹中大量積食,腹脹難忍,這種情況既然有了前例,就不該出現第二次。”渠奕語氣頗是嚴厲,手上動作卻不停。
可見想撐死的都是餓死鬼的念想。光幾句話能頂什麼作用啊,元靈均苦著臉:“你的手好凉,身上熱乎嗎?”兩隻手朝渠奕懷中摸去。
渠奕仰身出去,躲開狼爪,非常不留情麵:“明日五更,必須起榻梳洗,到外麵跑兩圈,我會看著你。”
元靈均撲空,悻悻然地扁起嘴,轉念一想,明日起不起得來還不是自己了算。
“跑,一定跑。”她大力地啄頭。如願把手伸進了渠奕的袍子。
鯤嬌端著食案從外麵進來,古怪地看了主君一眼,走到旁邊的一張茶幾騰開手,將湯匙伸進陶罐,再盛在碗中,一邊解釋:“殿下尋到一種食療法,專門針對緩解脹腹,叫紅果湯,主君今晚食下,放心睡一覺,明早就該舒解了。”
能吃還能治腹脹?元靈均將信將疑。摸摸圓滾滾的肚子,要真是蹋鞠她一腳踢飛就好,何必勞神費力。
“能解我之痛,再好不過了。拿過來吧。”
元靈均接捧在手心,湊到下巴,讓散出的熱氣熏在臉上,朝渠奕眨眨眼。她是懶到能不用手就不用手的地步了。
渠奕一勺勺遞到她嘴邊,笑問:“能吃嗎?”
“甜的,好吃。”元靈均兩腮鼓起,認真地回答。
“冰糖和紅果一同熬製的。食欲不振、麵色黃的人也適用。”渠奕把最後一枚紅果喂給元靈均,放下碗,“明日在膳前食用五枚,不準飽腹。”
元靈均吐掉果核,長籲一串氣,直呼“冷死了”,迅地蜷回被窩。渠奕掖好被角,看著她入睡。
“夢魔又鑽到夢裏去了,你幫我趕走。”元靈均睡不著,拽過渠奕的袖子,把他拉進被褥,“跟我話,我好久沒和你話了。”
“你想聽什麼?”渠奕解去革帶,把她的手攏在胸前。
她把手挪走,放在渠奕的腰肉上,溫暖順著手臂傳遍全身。渠奕太嚴肅正經,不能把逗弄般石的那套用在他身上,什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