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宮門關閉的時辰,親信來催,霍貴妃告辭回宮,渠奕將她姑侄二人送到了邸外。Ww W COM車夫早將馬車趕到門前不遠的榆樹下待命。
從庭內出來,霍貴妃戴上帽子,回身對渠奕附手道:“公子還請留步。”
渠奕拱袖還禮,目送霍貴妃登上馬車,恍然轉頭,對麵投來一道探究的目光。他勾起嘴唇,緩緩地朝那人拱手。
霍杞極局促地收回視線,揚鞭催動胯下的馬,馬兒在開滿梅花的道路上奔騰起來,很快便追上了前麵的馬車。
“方才武安侯有一種不出的怪異呢,似是對殿下充滿敵意。”寶踮腳眺望,滿臉疑惑。
“或許是吧。”渠奕再次勾起唇邊,負手往邸內走去。
寶驚了一跳,見公子往裏走,連忙緊跟過去。不知為何,公子今日笑得過於頻繁,而且,還帶著點得逞的意味。
初春的夜尤帶著滲骨的寒氣,穿過長廊甬道,夾雜著紅梅的芳馨和新生草木的清香迎麵撲打在侍女的臉頰上,裙裾在風裏獵獵作響。
睡了半個時辰,醒來後,元靈均沐浴更了衣,一身清爽地坐在裀褥上,披著外袍,下身蓋一條薄毯。
她手中撚著巴陵傳來的飛書,逐字逐句地覽閱,眼睛微微眯起。
南詔與常山交界處因鶴拓部族生亂生騷動,兩軍交戰傷亡慘重,並失一郡,樊貴嬪為此震怒,命人革去駐南大元帥職務,押其回都,去歲十一月,輔國大將軍朱演之弟朱漢已奉命順利地接掌南境兵權,冠軍大將軍岑摯、定遠將軍岑邈仍駐紮在陣前關隘,但已無實權。這麼來,在軍事兵權上,她是被樊薑徹底架空了嗎?
廡廊下懸掛的竹簾隨著風前後飄蕩,有一股風徐徐灌進屋內。鯤嬌合上門窗,將侍女剛送進來的牛乳緩緩注入碗中,親口嚐試後,回轉到內室。
“春夜還凉著,主君身子不適,用點牛乳暖暖腹吧。”
鯤嬌撤下七弦琴,把食案端到幾上,又取來白絹走到元靈均身側,慢慢地替她揉搓起濯過的濕。
元靈均從鯤嬌手裏接過碗,口地啄著牛乳,眼睛卻盯著書信怔。心裏慌亂得很,還莫名地生出些沮喪感,即使在這之前她就做好了承受一無所有的心理準備,但在她如花似玉的年紀承受如此重擊不免叫人陷入絕望。前有虎後有狼,這時候更不宜自亂陣腳,淚水還是奪眶而出。
外間響起的腳步聲打斷了她的思緒,紛雜的足音朝這邊來了。元靈均打了一個激靈,遮掩著拭幹眼淚,慌忙將密信壓在一摞竹簡下,擱下匕,端碗飲盡牛乳,按了按緊的眉頭,提筆繼續書寫還剩一半的工尺譜。
渠奕徑直地走到元靈均身後,撈起她垂落在臉側、遮擋了視線的長。
“你回來啦,是去前麵會客了嗎?我也才起來一陣,等寫完了這個就準備安寢,明日朝參要早起,不能遲到。”
元靈均埋於工尺譜間奮筆疾書,頭也未曾抬一下。她的表情隱藏在晦暗與燈光的陰影裏,輪廓溫和得不帶鋒芒。
渠奕扶住身側的七弦琴,琴音從他指間緩緩流出。
元靈均抬去尋他的身影,愕然覺屋內的宮人都已退下,她看見渠奕從裀褥上站起來,寬大的袍袖輕拂過琴弦,出悅耳的微鳴,拂動的綠色軫穗與覆在幾上的袍角糾纏在一起。
他去外間擰來了熱巾帕,掰過她的臉,心地拭著:“你不開心,在我麵前不必強忍。看看,眼睛都紅了。”
“哪裏不開心了。”元靈均狡辯,“明明是今夜風太大,侍女不盡職忘了關門窗,吹得我頭暈……哎喲!”渠奕彈了她的腦門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