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如洗,永夜閑階臥桂影。 Ww W COM
自進入中旬,長極殿裏的爐火從晨到晚地燃燒著,再無一刻停歇,因為要燒炭火,窗牖不敢緊閉,此刻在寒風裏呼呼扇拉著,不大不的響聲攪得元靈均輾轉反側。
“把爐火滅了吧。”她終於忍不住地,擁被坐起。
值夜看爐的侍女愕然抬目,便看見帳子那裏露出半張臉的君王,不明白她為何突然要求滅掉爐火。帝王體質弱是宮人皆知的,入冬後極其畏寒怕冷,因此有專門殿中侍奉爐火的侍女,保證整個冬都不會中斷。
元靈均披衣起來,在侍女呆掉的目光中一件件地穿好了衣裳,徑直拉開殿門走出去。
守在門外的九萬應聲轉過身,見她佇立門前,拱手問道:“陛下有事要吩咐?”
元靈均擺擺手,示意不要聲張,“去上林苑。”
紫台巍峨,萬木蒼秀,叢叢枝影覆映在清輝下,二人的影子亦被拉得很長。
元靈均懷著複雜又雀躍的心情,她不知如何形容此刻的感受,好像特別激越,迫不及待地想要見他。她捏著衣襟,按住玉鹿,心砰砰地鼓動,不可抑製地難過起來,從古至今帝王自稱為孤家寡人,大概是立於萬人中,卻無一人真正懂得他們內心深處的彷徨和無助,好不容易遇到那樣知心的人,卻被百般阻撓,不能長相守。
上林苑宮群近在眼前,她悄悄掖去眼淚,拾級而上,在門前止住步子,對九萬和守衛大殿的閽者道:“退避到三丈之外。”
殿內黑漆漆的,唯有格扇內映出光暈,想必沒睡。她摸索過去,準備推開格扇,寶正好從裏麵出來,張圓了嘴巴,“陛……”
元靈均豎起食指,“我有話和公子,你去外殿守著。”寶瞅瞅身後,飛快地退了出來,揚起的衣袖帶起一陣酒香。
元靈均皺皺鼻子,反手合上了格扇。他果然在飲酒,是臨安最烈的酒,整個房間裏都充斥著濃烈的氣息。
室內隻點了蘭燭,渠奕披散著,懷抱阮側臥在茵席,身邊的幾案上橫七豎八躺著酒壺和爵杯。她蹲下來戳了戳他的肩,沒動靜,她不泄氣地搖晃起來,“公子,醒醒。”
“寶,我也隻醉這一回。”他不耐煩地咕噥一聲,終於翻過身來,兩邊臉頰泛著酡紅,他本就生的清俊,醉酒後添了幾分不同往常的魅惑。
渠奕不好奢侈,卻是慣講究的人,髻必須齊整光潔才能見人,還十分愛著寬衣大袖。此刻他身上也鬆鬆垮垮地披著一件寬大的外袍,但胸口大敞,露出玉石般的胸膛,長柔順地鋪展開,壓在背和茵席之間。分外隨意的樣子和平日裏光風霽月的蘭鵷公子大相徑庭,也不影響他溫潤公子的形象。
或許這才是真實的蘭鵷吧。她這樣想著,幾步到格扇前,大力拉開,“寶,置備醒酒之物,再端些水來。”
罷,她回到幾前,耐心地收拾起殘局,將所有的酒壺酒杯歸置於一旁的食案,寶已叩門進來。
“這裏我來,你退下。”
寶闔門出去,元靈均取開壓在他胸前的阮,挽高袖子,絞起濕巾來替他擦拭額頭和臉頰。他一動不動,似乎醉得不省人事,任由元靈均搓圓捏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