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八章 燃豆萁(1 / 2)

臨安城上方壓著一片黑雲,灰蒙蒙的霧氣中,隱約可見威嚴的鴟吻立獸。 WwW COM

殿門大開的屏山殿戒備森嚴,侍衛斂聲屏息,目不斜視。不多時,殿中有人疾步而出,沉聲對候在殿外的九萬道:“她在何處?帶她上來。”

九萬領命去提人,殿外其餘幾名朝臣皆吸了一口凉氣,見皇帝震怒離開,也不敢跟上。蘭王身受重創,命在旦夕,主要指使人陽翟公主這回必然凶多吉少。

陽翟被推搡著出來,趔趔趄趄,險些絆倒。元靈均看也不看,徑直來到高階前立定,她雖已極力克製怒意,一臉陰沉還是嚇人得厲害。

顯然,陽翟已被折磨一番,蓬頭散,滿臉血汙泥垢,素日裏風光又自負的帝國公主再無一絲蹤影。內監壓她跪下,緊緊扒著地磚的十個指甲嚴重變形,一雙手鮮血淋漓,慘不忍睹。

一眼望見高高佇立的元靈均,陽翟揚起眉眼,啐了一口痰,傲氣不減半分,“元靈均,你弑姐殺妹,做事狠絕,不會善終的,我在上看著你,你將來的下場報應定會比我慘烈百倍千倍,我不會放過你……”

她嘶聲大叫,嘴裏湧出的唾液血絲糊了滿下巴都是。

元靈均根本不理會她的惡毒詛咒,麵無表情地吐出兩個字,“行刑。”

兩個老年宮婢立即走上前,她二人體型彪悍魁梧,力量可見一斑。其中一人托著木盤,盤中疊一條白綾。

陽翟不住地掙紮,求生的本能太過強烈,以至兩個內監按她不住,讓她生生掙開了桎梏,瘋狂地撞向元靈均。

身前有九萬保駕,陽翟接近不得,內監追上來重新按住,將她拖出幾丈遠。陽翟掙脫不得,開始蹬足狠踹,破口大罵。

汙言穢語,不堪入耳,一個內監驚得不知所措,連忙堵她的嘴,元靈均製止道:“將死之人,用這麼多力氣倒不如留著好走黃泉路。”

“相煎何太急,你當真不顧姊妹之情……底下怎會有你這等心腸歹毒之人。”陽翟惶然落淚,原本好聽的嗓音已嘶啞暗沉,麵上的血汙伴著淚水蜿蜒縱橫,狼狽萬分,倒是一副楚楚可憐讓人心生憐憫的麵孔。

可惜,她不會心慈手軟,哪怕是有血緣的姊妹。

元靈均冷笑,撐目怒斥道:“跟我談姊妹之情,你也不嫌惡心。有沒有問過你自己,每次來殺我之時,究竟有沒有想到過我們是姊妹。你傷了蘭王,縱然千刀萬剮也不足以解我心頭之恨。”

陽翟愣了片刻,忽然笑起來,“我過要讓你痛不欲生,沒想到老對我還是很公平的,至少能順帶取走你至愛之人的性命。”

“癡心妄想,你的陰謀不會得逞。”抬手緊扣住她的下巴,附在耳邊,咬牙道,“這種死法還能保全你作為公主最後的顏麵,而不是容許你來辱罵我,如果受五馬分屍之刑方肯罷休,我可以立馬成全你,不過,那種死相不是一般的難看……”

陽翟軟軟地臥倒在地,睜大了眸子看她,淚水已不再湧出來。

白綾慢慢纏上她的脖頸,一點點勒緊,陽翟放棄了掙紮,仰麵對著,放聲大笑,“我不後悔,元靈均,黃泉路上我等著你……”

噩夢中醒來,她仍伏在案前,掩埋在如山的奏折中。

將將入了夜,寒氣正當的季節,殿中爐火燒得旺盛,映得她滿麵通紅。

已記不清是多少次,夢見陽翟被處死的情形。紫紅腫脹的麵孔,脖頸上烏青深刻的勒痕,還有君父趕到時,那一聲聲無奈又悲戚的歎息,以及淒然轉身的背影。

半年過去了,該死的都死了,晉宮逐漸恢複昔日的平靜祥和,而她,每一個夜晚都變得漫長而艱辛。

她總是想起,兩個嬤嬤一人拉住白綾的一頭,使勁向兩邊拽動,陽翟一聲不哼,臉頰紫紅猙獰,緊緊攥住的拳頭暴露她陷入窒息的痛苦。

陽翟的沒錯,她有的是辦法讓自己痛不欲生,她果然到做到。

若是胡寄沒有張開貫虹射出那一箭……渠奕雖保住性命,卻常年纏綿病榻執扇,忍受病痛的煎熬。即便後來武安侯剿滅地獄青鴉,胡寄處以極刑,她也無法令渠奕如常人一般。

元靈均伏在案上喘息了一會兒,再去翻閱書冊,眼前霎時模糊一片,難以辨別實物的輪廓。

這陣子病情反複,身體每況愈下,眼看時日無多,而久安尚且年幼。

往日有渠奕總理朝政,她萬事無愁,如今渠奕病重,再無一人可幫襯她。

掖一把額上密布的汗,元靈均定了定神,複拿起朱筆批改起奏疏。

武安候霍杞進殿來,沉浸奏疏中的皇帝並未一絲察覺,大約遇上難題,她時而蹙眉,時而揉目,霍杞看得一清二楚,也不聲張。

鯤嬌呈暮食進來,見武安候一動不動地立在楹柱下,入定一般,不禁感到奇怪,“君候無需值宿,怎不還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