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票買了嗎?”
走到樓梯口的兩個人久久佇立,相對無言。都說付出感情的那個人總是會先妥協,季意程終究是不忍看她眉目低垂,不知所語的模樣。
“哦,來的時候就買好了,明天下午的……”舒梨是越說越沒有底氣,低著頭也不敢去看季意程臉上的表情。因為她知道,他此刻臉上一定又是故作雲淡風輕。
“這樣啊,真不巧,我明天,嗯,下午有個會,就不去送你了。”這世界上總有那麼一個人不經意間就將你傷的遍體鱗傷,可你卻甘之如飴。寧願自己死去活來,也不願她有半分不安。終究是不忍冷聲以對,抬起手想曾經無數次那樣揉了揉她那亞麻色的長發,柔聲道:“自己可以嗎?”
“當然,工作要緊。”
“好,一路順風。”
“嗯。”
季意程看著她關上的房門,全身的力氣仿佛在那一刻被抽盡,就連臉上那最後一絲笑意也沒有力氣維持。
還記得在a國初見她,她還是一頭柔順的黑發,剛剛過肩,在陌生的街頭像隻迷路的小獸,不停地在人群中穿梭,卻又像整個世界隻剩下她一個人。也許她自己沉浸在找不到路的茫然與焦急中,卻不知道有多少藍眼睛高鼻子的外國人都忍不住將目光集中在她身上。
明明那麼弱小的一個姑娘,卻滿身倔強。
第二年,那天陽光很好,仿佛能驅盡所有陰霾,她拿著全額獎學金,興高采烈地要請他吃飯,那時的她頭發已經及背,像是上好的絲綢。
他自從遇見她以來,那是第一次看見如此鮮活的她,眉目間是藏不住的歡喜,整個人都發著光。
那份歡喜他想窮盡一生想要守護的東西。
第三年,她拿了不少建築專業的獎項,開始脫離導師獨立做一些案子,卻經常忙到他一周也見不到她一次,但偶爾在電話裏聽她提起她的熱愛,她的設想,他知道她在一步步接近她的夢想,她的作品終有一天會讓世界看見。
第四年,他費盡心機說服她進了他的公司,本來懷著的是近水樓台先得月的心思,卻不想不過一個案子,徹底將她送到倪澤書的身邊。
記得她離開的前一天,她拉著他進了一家理發店,興致勃勃地讓他挑個顏色。本來的一頭黑發讓人愛不釋手,他對於她的突發奇想雖然心存不解,但他一向尊重她的決定,看著那張清絕的小臉,不由得想起印象派作曲家德彪西的那首鋼琴曲《亞麻色頭發的少女》的插畫,明眉皓齒的模樣,那滿眼的憧憬和眼前的她恍若一人。
“那就亞麻色吧!”
“好。”
那次上飛機前,她說:“意程,很感謝你這四年來的照顧,同時很抱歉不能給你全心全意的回應。也許,那座城就像是個詛咒,離開的再久還是要回去,因為所有的起因都在那兒,但我若還會回到這兒,那就,許以餘生。”
可是,她回來了,卻是為了道別,是為了撇清餘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