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影斜長,兩道人影慢慢交疊在一起,拉長,他低低絮語,聽見她平穩的呼吸拂在耳際。他微微一笑,慢慢走遠。
隻是覺得,這一刻,可抵得上天長久遠的幸福。
他們在此地勾留數日,山水之間,流連忘返,莫少卿狀態明顯變好,笑意一直都在。直到第四日,他們啟程,跟著火車出發。
晚上的時候,他們宿在旅店,慕昭宇將白天拍的照片理整了,用郵件發給舒沐苔。她有時候會回一段很長的話,有時候隻有一個笑臉。
他們走走停停,莫少卿的身體明顯可看出變化,腹部漸漸隆起。他重新請人訂做了衣服送來,俱是色彩明豔,她穿在身上,倒如一朵明妍的花朵。莫少卿胃口變得到很怪,時常會反胃,頭暈,有時候吃很多味道古怪的山果,有時候卻又什麼都不吃,吐得披肝瀝膽。慕昭宇最開始常常手足無措,舒沐苔寄了許多資料來,他努力學習,又查閱許多資料,倒也漸漸摸清了她的習慣。
他把老婆婆送她的檀木鎖掛在她頸間,希望佑她平安。
直到第三個月,她的這種狀態才明顯好轉。可是常常會累,已經不適合遠行。
他們在清河湖畔買了棟房子,依建在小湖之上,瀲灩的湖光山色,麵對著大片的青山,輕裝簡行住進去的時候又遇上在火車上見著的那對老夫婦。
老婆婆隻看了一眼就認出來了:“咦,是你們。”目光落在莫少卿的肚子上,就含了笑意,“我說什麼來著?看,這不就是結果?”
慕昭宇扯出一個笑。
原來二老是來金婚紀念旅行來了。從孩提時代青梅竹馬到如今攜手黃昏,戰火連天之時兩人也曾幾度分分合合,一直到戰後輾轉尋覓,繞過小半個地球,終於又走到一起。如今子女們各有生活,他們學著全球旅行,把未過的密月補齊。不過前幾日,老先生貪戀這裏的山水,日日垂釣,舍不得離開,就租了一小套房子,卻不想也遇上了前來的他們。
倒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
莫少卿雖不願與生人接觸,對著這位婆婆卻很有好感,倒不反感她的觸碰。兩人絮絮交談,她居然偶爾還會插上嘴。
慕昭宇看得驚奇,開始不敢稍離半步,到後來倒能抽空去和老先生一起垂釣。兩相交談之下,才知道,原來,這位在當年亦是赫赫有名的戰將。隻是隨著後來天下收複,就隱退了。問起慕昭宇,老頭子倒顯出幾分驚訝的神色來了,看著他的時候眼角就帶了不樣的色彩:“你是慕家人?老爺子可安好?”
慕昭宇神色怔然。倒是問他:“先生認識家祖?”
“中漢之戰,老爺子隨軍露宿行轅,曾有過一麵之緣。他當年正逢人生得意之時隱退,這份氣度,天下再無二人可比。兩軍相爭,他從來親力親為,衝鋒陷陣,也是最最在前,從來百戰百勝。你不知道,當年有多少人以見他一麵為榮。”老先生似是唏噓,“可不知他還記不記得當年為他站過一夜崗哨的子弟兵。”他拍拍慕昭宇的肩,“怪不得最初見麵的時候便覺得你與老爺子幾分相似,氣度更有老爺子當年風采,想不到我陸立顯還能有見著慕家人的一天,也算不枉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