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雲菊又是一嗓子：“排隊、排隊！一個一個來，誰也落不下！不排好隊我照樣不收錢！”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後，不知哪個說一句：“快排隊，快排隊，錢攥手裏不踏實，早送出去早利索！”
錢攥在自己手裏不踏實，夏平陽這還是第一次聽說。看來在這些人的眼中，隻有把錢交給李雲菊去生錢，心裏才最踏實。可是風險呢？他們想過這樣做的風險嗎？夏平陽從他們的臉上，絲毫看不出這樣的擔憂來。
此人的話似乎說出了所有人的心聲，很快，一支不算整齊卻秩序井然的隊伍在狹小的屋子一字排開，一直排到了屋外。
李雲菊瞥一眼夏平陽，一臉得意。她從懷裏掏出一個塑料皮筆記本，一打收據，放到夏平陽麵前，說：“小夏，今天你的任務就是這個，我收錢，你負責記賬和開收據。”
然後，她又拿出一台筆記本大小的計算器，一個印泥盒，擺在她自己麵前。
夏平陽拿起那個本子，打開，發現裏麵的字都是歪歪扭扭的，仿佛是一年級剛學寫字的小學生寫的一樣。
“嬸子，這是？”他疑惑地看著李雲菊。
“這是我的賬本，我剛學寫字，寫的不好看，你大學生別見笑。”李雲菊有些不好意思，說，“今天人多，我怕記串了人名算錯了帳，所以叫你過來幫忙。沒事兒，你就按你的記，過後我讓小南幫我看。”
“哦。”夏平陽應著，翻開筆記本新一頁。
李雲菊不識字兒，他是知道的，她這麼大歲數，為了毛鳳偉的生意現學現賣，也實屬不易。可是話又說回來，李雲菊的情況毛鳳偉應該最了解，他讓李雲菊管這麼大的事兒，是出於什麼樣的目的呢？
李雲菊拉開架勢開始收錢，人們將一遝遝鈔票交到她手上，她過數，算利息，夏平陽記賬、開收據。
收據開好，他遞給李雲菊，李雲菊在上麵按手印，簽名字，再讓對方按手印，簽名字，之後一式兩份，李雲菊和對方一人留下一份，一套業務便結束。
夏平陽發現，李雲菊對借款有她自己的原則和要求。她不是什麼樣的錢都收，按她的說法，叫三不收。那就是，第一，單筆錢款以一千元打底，一千整數收，少於一千的不收，百兒八十的零頭不收；第二，半年起存，存期少於半年的不收；第三，利息一律是一厘，高於此利息的不收。
而且，錢款存入後是不允許中途撤出的，中途撤出者，不算利息。
李雲菊忙的不亦樂乎，夏平陽也跟著忙，寫字寫得他手脖子都酸了。他心裏還是很納悶，按說李雲菊對客戶的要求這麼苛刻，怎麼還是有這麼多人爭著搶著把錢往她這裏送呢？
後來，他在那些人和李雲菊的聊天中找到了答案，原來，這是毛鳳偉對外宣傳的結果。他對外宣傳說他在市裏做大買賣暴發了，不想做信貸公司的生意了，因為信貸公司的生意不賺錢，盡往外搭利息了。
但毛鳳偉的信貸公司還在做，是因為一方麵，信貸公司的可以省去他在城裏做大生意從銀行貸款的麻煩，另一方麵，這也是一種為家鄉百姓變相謀福利的方式。
毛鳳偉是生意人，他是否為別人謀福利，不是很重要，但信貸、信貸，說白了看重的就是“信譽”二字，毛鳳偉出於為家鄉父老謀福利的目的，怎麼也體現了他的良心不是？有良心的人，必然是有信用的。這是人們的普遍認知。
而最重要的，還是毛鳳偉市裏的那個大買賣，大夥兒聽說市裏的跨江橋是毛鳳偉那個公司負責建造的，對他的實力更加深信不疑。試想毛鳳偉都能建得起大橋了，他要多少錢沒有啊，哪裏在乎他們這點兒小錢？
所以，大夥兒覺得把錢放在毛鳳偉的信貸公司裏，最保險。
上午的一撥人好容易都打發走了，下午據說還有一撥人要來。李雲菊看夏平陽幹活兒細致，不僅帳記得清晰明了，有時還幫她指出算賬過程中的疏漏，她很喜歡這個幫手。
加之李雲菊老早就知道，夏平陽是小女兒莫小南心儀的對象，所以她對夏平陽信任有加。
吃過午飯，她問夏平陽有沒有時間，趁午休時間幫她整理一下錢款。夏平陽爽快地答應了。
每次，李雲菊收來錢之後都弄得一團糟，核對賬目要費去好多時間。但這次，在夏平陽的幫助下，錢款和賬目很快核對完畢，清晰的賬目一目了然，連不識幾個字的李雲菊一眼都能看得懂。
李雲菊高興極了，她說以後再收錢，還讓夏平陽過來給他幫忙。到時候，她讓毛鳳偉給夏平陽加工資。
不過夏平陽看到，李雲菊將他弄的賬目放在一邊，自己又重新弄了個帳，當然，她自己弄的這個帳是留給毛鳳偉看的。
李雲菊也不避諱夏平陽，她告訴他，毛鳳偉答應過她，給客戶的利息是一點五厘，她可以隨便往下壓利息，期間的差價給她當分成。
夏平陽終於明白李雲菊為什麼這麼肯給毛鳳偉賣力了，不是因為毛鳳偉是她的女婿，而是因為她在這其中可以得到好處，大大的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