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頭的輔兵便點了一個叫做吳寶的出列。
吳寶走在宋澤直的後頭一步遠處,點著一支火把照著宋澤直腳前的路。宋澤直忍不住再一次回過頭去看——實在是這位吳寶的身形確實稱不上壯碩,與做個輔兵的要求相差甚遠。當然了,剛才那一隊人大多也隻能說是高大康健,說不上壯碩。
吳寶又給宋澤直指了路,把他送到了主薄衙。吳寶也看出了宋澤直的差異,他有些扭捏的道:“主薄衙裏有人值守,便送到了此處了。我,我跟我爹學了一些把式才選到輔兵裏的!”
宋澤直點頭:“倒是我誤會了!”
主薄衙裏守著一個門子,裏麵還有禁卒整夜值守。門子看到宋澤直被輔兵送來,說是縣令大人,急忙迎了進去。這門子乃是世代的賤籍,年老在衙門中混個飯吃,看著年紀比餘伯還大些,在宋澤直身後唯唯諾諾。宋澤直便問他:“老人家在衙門中做了多少年?”
門子有些耳背,宋澤直學著輔兵大聲的問,門子才聽了清楚:“問我做了多少年?三十二年啦!我十七歲就跟著我爹進衙門做事,做了一輩子啦!”
院子不大,不過這一句的功夫,門子便把宋澤直送到了書庫,道:“縣令老爺你要看多久呀?我在門房裏有個爐子,給你送些茶水來?”
宋澤直點頭應了。這樣的老人家已有了四十九還在衙門中做事聽著他先是一怒,接著才有些無奈。這老人家留著做個門子怕還是一項仁政才是。如這等賤籍的衙役除了衙門中怕也並無其它的出路。年輕時還可做事,到了這大年紀若沒有這個門路便隻能生活無著了。
因這個永祥縣乃是降級的中等縣,原本給主薄的院子卻已經沒有下任的主薄了便交予書記使用。這被府衙中聘請的書記孫俊洪是個識時務的,隻在自己的三間主房中辦公,餘者便是存放縣誌、曆年記事、案件資料之處。門子給宋澤直開了案件司便自己回去燒水去了,宋澤直推開門便走了進去。
俞家殺人案乃是去年四月至九月的案件,宋澤直將案卷房中的燈火點亮,照著時間的編序將這幾月間厚厚的一大摞案卷都搬了出來,放在桌子上細細查看。
首先薄薄的一冊是東大街王寡婦與王時任爭產案。宋澤直翻開,先讀了案卷詳情便知是失夫寡婦帶著一子與隔房小叔爭奪亡夫留下的一間房產。此房產是三大間的一個院子。
宋澤直再看各自的呈堂證詞,越看越是生氣,等到最後那判詞完全是顛倒是非,將這一處的房產判給了隔房小叔王時任,而寡婦還背上了偷人的罪名,連唯一一子的身世也遭到了懷疑!幸好那縣令還怕些報應,未曾將寡婦收監,偷人罪名也隻是捕風捉影而已。
但如此一來這寡婦帶著兒子在永祥縣可還能生活的下去?豈不正是被逼上了絕路?宋澤直一拍桌案,怒道:“草菅人命,昏聵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