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酒醒,始畢派出使者分別與竇建德和王須拔聯係,準備派兵支援兩人,並換回所需的糧食物品。
莫賀咄設和泥步設兩人又來見了始畢,商量了具體的增兵人數和所派部落,始畢又給草原各部都發去了狼牙信(注1),提醒他們,以後和隋朝人之間就不是先前那樣和平了,隨時提防隋人的攻擊。
在哈爾穆林草原牙帳中的義成公主也收到了始畢的親筆信。看完信後,義成屏退左右,隻留下小琴一人,她有些憂鬱的說道:“小琴,可汗真的去攻擊隋朝了,我們該怎麼辦?”
義成吞並東洛和西木合兩個部落後,便風光的將小琴嫁與別克木,又將離牙帳最近的一片水草豐美之地賞於二人,把從東洛俘虜來的族人也劃撥給他們兩千帳,賜名阿雅克部落,意為守護者,別克木也成為阿雅克部落的第一位俟斤。
小琴不願意離開義成,非要伺候在身邊,義成隻好讓步,讓她繼續跟在身邊,隻是兩個部落離的很近,小琴每晚都會回到阿雅克,半上午再來找義成。
聽到這個消息,小琴也大吃一驚,畢竟她是漢人,雖然到突厥多年,但家中親友全部留在隋朝,要是突厥和大隋開戰的話,他們夾在中間一定不好受,更何況要是突厥真的勝了,那將有多少漢人淪為奴隸,小琴都不敢往下想。
看小琴麵色瞬間變的有些發白,義成笑笑,摸摸她手心道:“現在我們知道了消息,就不能袖手旁觀,我打算寫一封信,悄悄送到皇帝手中,也好提前做些準備,隻是沒有可靠的人選,所以我想問問你,你舍得讓別克木替我去送信嗎?”
小琴心裏一揪,她剛剛才成親,正和別克木你儂我儂之時,要現在就離開她去大隋,她當然不開心,而且這是一件相當危險的事情,弄不好就要身死他鄉,小琴為難了。
從小就陪著義成,一直到現在都沒有分開過,與其說是主人和下人的關係,還不如說是親姐妹。特別是到了突厥後,兩人相依為命渡過了最難熬的前三年,之後更是麵對啟民死後,族中波譎雲詭的爭位之戰,最終成功的生存下來。
這種感情是無法用言語表達的,一個眼神,一次舉動都能心心相通。看到琴兒猶豫了,義成心裏也不好受,雖然她來到突厥,也帶了隋朝的親兵護衛,劉成和霍小虎也都是值得信賴之人,但要從草原進入隋朝地界這一段路,一個漢人是很難不被懷疑的,尤其是她的人。
無奈之下,她隻有選擇別克木,目前最合適的人選。琴兒看著義成有些期盼和無助的眼光,心裏究竟還是放不下,咬咬牙說道:“公主安排就好,我也不想看到漢人流血,我會回去和他說的,公主放心吧。”
義成眼睛有些濕潤,在這裏最好的朋友,最親的姐妹,在她最需要幫助時,每次都毫不猶豫的衝上來。這次更是擔著家破人亡的風險,義無反顧的站在她這邊,怎能不感動。
義成上前一把將小琴摟在懷中,摸著她的頭說道:“琴兒,這次事成之後,我會安排你們回隋朝,見見你的父母親人,要是不願意回來,你們就在那邊定居吧,我會想辦法給他安排一個官位,以後你們的孩子就是我的義子,隻要有我在,不論是突厥還是大隋,他都不會受到欺負!”
小琴已經泣不成聲,在義成懷中不停的抽搐著,聽義成這樣說,噗通就跪倒在地,不斷的給義成磕頭。義成拉起她,輕輕的拂去額頭的土跡,微笑道:“傻丫頭,去洗個臉,回去和別克木說一聲,他有什麼疑問,叫他來找我,我去寫信。”
小琴點頭,轉身出了帳篷。見她出去,義成頹然的跌坐在羊毛毯上,眼淚不斷的流下來。
突厥生活的十年,將她一個隻會撒嬌,隻會享受的大隋公主,訓練成了敢殺人,能吃苦,有恒心的女強人,中間所受的煎熬隻有她自己清楚。
每當午夜夢回,一遍遍驚醒時,每當淚水不經意間打濕衣衫時,她總是想到隋朝的那些親人,想到他們的溫言細語,想到他們的嗬護關愛,那是這輩子最美好的時光。
不論皇帝換了多少個,江山在誰手中,大隋才是她魂牽夢繞的家園。為了和平,她來到了草原,帶著政治上的絕對目的,和人性中的痛苦煎熬,一待就是十年。
青春易逝,時光難留,從一個懵懂的小姑娘,變成了成熟的婦人,唯一不變的還是那顆漢人的心。
如果可以,她寧願不做公主,寧願布衣荊釵,也想回到那片土地,生育她的土地。十年的時間,她學會了放牧,習慣了奶茶,甚至還會射箭狩獵,布陣征戰,可她永遠都記得少時穿的七彩綢衣,吃的羊油湯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