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伯當帶著人馬在河對岸紮營,他並不擔心上山去的三個人。江湖有江湖的規矩,一般情況下江湖人是不會違反的,忠義信勇有時候在江湖中比官麵上說的那些更加實用。
侯君集沒有上山,他的任務基本上已經完成了,雖說這次是由他來擔當聯絡人的,其實真正能決定這件事情的人也就那麼幾個,並不包括他。他和王伯當一樣也不怎麼擔心李密的安全,甚至他比王伯當更加樂觀些,徐茂公基本上是給了他保證的。
日頭高高掛在頭頂,看來李密他們被留在山上用飯了,王伯當讓手下埋鍋造飯,自己和侯君集尋了個陰涼的地方,也啃起了幹糧。
兩人雖都不是怎麼愛說話之人,可幹坐著也無聊的很,於是兩人不由的也聊起了他們自己的事情。從詢問對方的家人開始,漸漸的說到了各自的誌向,忽然間兩人都發現其實對方都有著比較悲慘的過去。
酒逢知己千杯少,本來就是為了解悶兒的瞎聊,誰知道這一聊起來就有些相見恨晚的意思了。慢慢兩人就聊到了當前的大勢,居然觀點頗為相近,看法也如出一轍。
王伯當問起侯君集為什麼會建議李密來投翟讓,而不是去找龍門的李向。侯君集笑著說是無奈,他是從官軍中出來的人,深知官軍中的黑暗和門道。他們這些人轉投官軍的話,第一是得不到重用,第二一定會被當做炮灰在某次圍剿反賊的戰鬥中慢慢削弱,直到消亡,他不願意看到那一天。
王伯當非常理解侯君集所擔心的,同時也提出了不同的看法,他對李向的認識其實並不多,但恰恰這並不多的認識讓他覺得李向這個河南都尉使和其他見過的官員有著本質的不同。
兩人越聊越深,都沒有發覺日頭已經偏西,天色漸晚了。
瓦崗寨聚義廳中也是同樣的吃喝,相對於王伯當兩人的孤寂,這裏就要熱鬧的多了。
金虎和山上那幾個頭領開始拚酒了,也不知道已經喝了多少,反正上衣不知道去了哪裏,幾個人都光著膀子,大聲吆喝著,空酒壇子滿地都是。山上的頭領有兩個已經出溜到桌子底下了,剩下的也是一個個紅光滿麵,舌頭變大,搖晃著站不穩了。
這邊吵鬧成一堆了,那邊李密、武士彠,翟讓、徐茂公和賈雄卻都很斯文的吃喝著,不時說上兩句話,完全不受其他人的影響。
翟讓這邊三人其實主要就是想弄清楚李密上山的最終目的,不時說不能接受李密帶人投靠,關鍵是這麼多人馬投靠後對山上的大局會有多少影響,怎麼樣才能將影響降到最低。
李密當然清楚他們的意思,可總不能一點兒好處都不爭取,稀裏糊塗就上山,成了人家的手下,他們需要的是保證自己的人馬還能完整的成為一支力量。
雙方都有各自的目的,吃飯喝酒都是演戲,最終其實就是談判,隻要雙方能打成互相都能接受的條件,那這件事情就算解決了。
“翟天王,聽說這一年多時間,瓦崗和官軍大大小小打鬥了不下百次,山上的兵卒損傷應該不少吧?”武士彠端著酒杯笑問翟讓。
翟讓樂嗬嗬的道:“打仗嘛,總會有傷亡的,好在官軍都是些貪生怕死之輩,山上的兒郎們也還算爭氣,勝多輸少,倒也沒有造成多少損傷。”翟讓四平八穩的答完武士彠,悄悄給了徐茂公一個眼神,其實他並沒有聽出來對方忽然說起這個事情的用意。
徐茂公收到信息,立馬笑道:“武先生,徐某聽說武先生現在應是朝廷官員的身份吧,不知現在怎麼會和蒲山公在一起的?”
話題忽然被徐茂公引到了別處,倒是叫武士彠有些驚訝,不過這並沒有出乎他的意料之外,隨即搖頭苦笑道:“徐軍師所料不差,在下還有個身份,忝為太原留守帳下行軍參軍。”
“武先生是李淵的人?”翟讓有些意外,要不是徐茂公突然問起來,他還真不知道這個看上去文弱的書生居然還是李淵的行軍參軍。
軍隊中除了有主將外,還有長史和參軍兩個高級職位,長史相當於現在的參謀長,參軍則是政委一職,換句話說就是軍隊中專門負責征兵和思想工作的。
武士彠在李淵手下管理征兵,這就叫翟讓有些不解了。明明是官軍的人,而且是征兵的,怎麼會跟著李密一起上山,而且看上去和李密相當熟稔,難道李密已經私下帶著人馬投靠了李淵?
不由他不緊張,官府為了圍剿天下的反叛可以說是無所不用其極,明麵兒上派大隊人馬來圍剿,暗地裏什麼手段都有,暗殺,招降,甚至還有的往造反頭目那裏送女子的,總之一句話,能用的手段他們都敢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