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王府,東西橫跨兩條大街,南鄰穿城而過的洛水河,占了立德、承福兩坊,端的是有皇家氣派。天色將晚,此時兩邊大街上已經沒有多少行人了,坊兵已經三五人一隊開始在街上巡邏。這一片緊挨皇城和宮城,住的都是當朝高官,平頭百姓一般不會出現在這裏。
坊兵們每日都做著同樣的工作,也沒有哪個不開眼的敢在這裏鬧事,所以也就沒有多少戒備心理,嘻嘻哈哈的說著葷話,一個個無精打采,疲遝的來回走著。
這時候一個坊兵忽然睜大雙眼看向前方,腳步停下,趕緊用力揉揉眼,緊接著拍拍邊上還在嬉笑的兩個家夥,用手往前一指道:“你們看,那是一群人往這裏來嗎?”
另一個抬頭一看,也大吃一驚,話也沒說,直接敲起了手中的竹梆子,還示意身邊兩人趕緊往後跑。
竹梆子是類似與哨子的一種傳聲工具,起到示警集合的作用,在交流基本靠吼的年代,確是一件好用的東西。
竹梆聲一起,三三兩兩散落在各個坊間的坊兵便開始朝著三人方向聚攏,坊長也不知從那個暗娼那裏跑了出來,連衣服都沒有穿整齊,便揪住一個奔跑的坊兵問怎麼回事,可惜大家都沒弄清楚,坊長拔腿就找敲梆子的人去了。
天色已經暗了,魏征和羅成帶了兩隊義勇軍,打著火把,浩浩蕩蕩的朝著滕王府而來,前邊帶路的赫然就是心裏嚴重受傷的地痞老大,一邊走還一邊小心翼翼的說著:“就在前邊,快到了。”
魏征和羅成都騎在馬上,兩人一言不發,但眼光所看之處卻不盡相同。羅成看到的是四處聚攏過來的坊兵,一個個毫無戰鬥力可言,甚至在他眼中,這些坊兵連剛剛那群地痞都不如,起碼人家一個叫喚瞬間就能行成一個整體。
再看看眼前這群穿著簡單布甲的兵士,別說集合的時間了,就是連隊伍都站不好,要不是後邊那個氣喘籲籲的胖子大呼小叫了一番,估計現在還都沒頭蒼蠅般瞎躥呢。
這就是洛陽城中保護百姓的兵士啊!指望他們,老百姓能過上安穩日子才怪了。
和羅成不同,魏征的眼睛一直逡巡在這一片鱗次櫛比的府邸之間,不管是王爺住的王府,還是百官住的私宅,全都是高大的門樓,宏偉的宅院,就連門口的石獅子都雄赳赳氣昂昂的,睥睨著從門前過來的人們。
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這還是最基層的官員,眼前這一片住的可是整個國家中最上層的人物。天下間百姓多有流離失所、衣不遮體、食不果腹,這些高高在上的人物卻每日裏笙歌燕舞,山珍海味,綾羅綢緞,真不知這天下已經到了奔潰的邊緣嗎?
兩人心思不同,但憂國憂民的心態卻是一樣的。
“站,站住!這裏是禁地,你,你們是什麼人,敢私闖禁地,想要造反嗎?”胖子猥瑣又膽怯的聲音驚醒了兩人,同時他說的話又深深的刺激到兩位了。
造反這個罪名現在就像地裏的野草一樣不值錢了,隨便一張口就有。看著坊官肥的流油的腦袋,真不知道他腦中到底裝的是什麼東西。滿天下都是造反的人,也沒見官府能抓住幾個,現在明明看到穿著衣甲的官軍,卻非要說是造反,實在無法想象,平頭百姓遇到這樣的人會有多麼可憐了。
兩人都沒有說話,倒是那個帶路的地痞老大小跑兩步,靠近坊官,直接抱拳作揖陪著笑臉兒道:“哎呀,誤會誤會,劉頭兒,可不敢得罪這二位!”說著聲音越發的小了,“這是留守府的官爺,來找滕王的,咱們這小胳膊小腿兒的,可不敢衝撞了啊!”
他剛才是被魏征和羅成嚇到了,現在還膽戰心驚的,看著劉頭兒這個自己認識的小吏,便趕緊過來告訴一聲,萬一這家夥一衝動,自己也跟著吃瓜落兒。
劉頭兒本來看到這家夥過來,還覺得今日的事情好處理,誰知道一聽完說的,心裏立馬盤算了一下,馬上便推開老大,直接笑嘻嘻的跑到魏征馬前,噗通就跪倒在地:“洛陽東城五坊坊官劉元拜見兩位大人。”
魏征看著劉元就來氣,剛剛還張口就是造反的,聽說是留守府來的立馬就磕頭,這臉變的,實在是太快了,弄的自己剛剛還想教訓一下這個家夥,現在都懶得開口了。
還是羅成哼了一聲道:“帶著你的手下滾開,軍爺有要事,耽誤了要你的命!”
到底是武將,說出的話字字帶血,嚇得劉元一哆嗦,直接跪著往後挪了幾下這才道:“知道的,小的絕不耽誤軍爺大事!”抬眼看了一下羅成,見人家沒話說了,起身一溜煙兒跑回自家隊伍前,一揮手道:“該幹嘛幹嘛去,別戳在這裏了,官府辦差了,散了散了。”在手下麵前立馬就變成了大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