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三年後。

那天我在網上邂逅了寒星之夜,她已經由一個女孩子變成一個女人了。

她問我,聽說你在寫小說,寫完了沒有?我很想看看。

我說,還沒有,其實,你是沒有必要看的。

她問,為什麼?

我說,因為我所寫的故事都不是奇談異論,每個人都可能成為我書中的主人公,你也不例外。

她說,也許是吧!我們曾經在年輕的時候都愛過,痛過,也曾抱怨世界,也曾歸咎命運。但一切不都過去了,不是嗎?

我說,那麼,你有沒有找到屬於你的另一半呢?

她說,其實我們是不必去苦苦尋求的,人生短暫,找到一個值得愛的人,快樂便好。

我說,我所寫故事還沒有一個真實的結局,我不知道給每個人一人怎麼樣的歸宿。

她說,應該讓所有的人回歸最原始的狀態。

應該讓一切回歸到最原始的狀態。在意氣風發的青春裏,經曆了的許許多多的人和事,在歡笑聲和淚水泛濫聲中漸漸地變老,變成永久的回憶。也許我們會在某個冗長的午後,在某個似曾相識的地點,想起某個人,然後不知不覺地流了淚。隻是流了淚,不是怨恨,不是痛苦,隻是為了回憶,為了紀念和感恩。

淩晨的時候,我開始寫我的小說。我講的故事已經快要結束了,但我知道故事很漫長,我無法講完,隻好意猶未盡地給它一個結局。

劉曉非

高中畢業後,我沒有上重點大學,我考得很不理想,考後,我度過了一個很漫長的暑假。爸爸媽媽沒有罵我,他們安安靜靜地歎氣。那時,我恨不得他們罵我幾句,打我幾耳光,也許這樣我會好過一點,整個我都在看書,很少走出房間,那本厚厚的《安妮寶貝作品集》我已全部看完。在這個盛夏裏,一切漫長得令人恐懼,爸爸媽媽沒有跟我談上大學的事,厚厚一大堆通知擺在我的書桌前,足足有兩斤重。

臨近開學的時候,爸爸問我想去哪裏,我說江西。他沒有作聲,旁邊的媽媽在偷偷地抹眼淚。

我終於如願以償地去了江西,那個遙遠的地方。很多時候我都在想,我為什麼會選擇江西,我真的不知道是為什麼,也許我以為江西便是天涯海角,隻有天涯海角才是我想去的地方。我想去的地方,應該是一個安靜沒有嘈雜的地方,那裏都是我不曾謀麵的陌生人,他們說難懂的方言,讓我感覺自己是一個天使。我喜歡這種陌生的感覺,它會給我很厚實的安全感。

李嬡考上了武大。這是我預料之中的,武大應該是她最好的選擇。高考之後的暑假裏,她給我打了電話,當我祝賀她時,她在電話那邊哭了。多少的努力終於有了回報怎麼不讓人感激涕零?她一直是我們這一群人中最努力的一個,它所承受壓力是無法比擬的,很難想象一個女孩在不幸的家庭裏是如何掙紮著去實現夢想的,不敢想象。

2002年的4月5日那天,她在學校信我打電話。我突然記起這是三年前我們分手的日子。那天晚上,我一個人走在空蕩蕩的校園裏,想起當時的情景,一個男孩躲在房間裏哭了整整一個下午,想某天晚上我拉著她的手紅著臉走在寂靜的長街裏,想起她哭紅的雙眼和沾滿淚痕的臉,想起那個冷雨夜她說今生不再見麵……

王鋒劍和張狼同時考入了複旦。我經常在網上遇到他們,張狼還是老樣子說話大大咧咧的。聽王鋒劍說張狼有了女朋友,很漂亮的個女孩,可惜我沒有見過。一次我吵著要他女朋友的照片,他說:“如果換作別人我肯定信,隻是你讓我不放心你這麼色……”奶奶的,兄弟一場居然這麼吝嗇。

塗濤在湖南讀高職高專,他時常給我發郵件,介紹他的生活情況。他說他在慢慢地恢複平靜。一次他在郵件中說起當年的事,他說他當時是錯怪了我。我問他是因為什麼讓他誤會我,他沒有回答。說起來,有些好笑,他當時不理我的時候,我感到莫名奇妙;如今驅散了迷霧,但我還是不知道我當時為什麼平白無故地被平白無故地奚落。不過現在覺得,倒是不必要知道。畢竟一切都好了起來,我願他早日恢複。

胡之雪一直下落不明,高考之後我千方百計的尋找關於她的消息,最終一無所獲。胡之雪是一個不尋常的女孩,不管她做錯了什麼,但我始終沒有理由改變對她的看法,她是一個孤獨的人,隻是她那麼倔強的裝著快樂。後來,我才發現,胡之雪是我的一個影子,我們流著相同的灰色血液。

李嬡

也許是天意,也許是人為,我順利的考上了武大。在我收到武大通知書的時候,我感動的哭了。媽媽抱著我,不停的落淚,她喃喃的說:“考上了,考上了!”我知道這是她的心願,多少年的努力我終於為她換來了一張映著美麗圖案的通知書。

媽媽是一個苦命的女人。在我五歲的時候,爸爸出了車禍,我從此失去了爸爸,媽媽也從此失去了丈夫。我們的家庭裏從此隻剩兩個身影,為了生計,媽媽隻能靠做小生意維持生活開支和我每年不菲的學費,長期的家庭壓力,她患了輕微的精神病,常常一個人自言自語,常常抱著爸爸的遺像痛哭,甚至常常瘋狂地撕扯我的頭發,打我耳光,從很小的時候一直到現在,她始終都是如此。有時我很恨她,我真的想離開家,遠遠的離開,永遠都不要回來,然而她是我的媽媽,“媽媽”這兩個字有多麼重的份量!她畢竟是一個很可憐的女人,在生活的重壓下,已被徹底地磨滅了尖銳的棱角,變的逆來順受,變癲狂,我是不能離開她太遠的,因為我太擔心,她突然像我的妹妹,讓人放心不下,每次假期我都會回家看她,她總是很高興的跟我講話,講很多瑣事,我耐心的聽著,微笑的看著她。

曉非在江西上大學,那是一個很遙遠的地方。我知道他和我一樣,一直都希望遠走高飛,在安靜的角落平凡地生活下去,他終於實現了。

我一直都沒有忘記一人特殊的日子1999年4月5日。那天我把曉非寫給我的信忘在家裏的書桌上,中午回家的時候媽媽拿出信叫我親自念給她聽,我沒有。然後她發了瘋般地打我,直到她累了。我哭了好久,鏡子裏的我兩腮紅腫,眼淚汪汪的,我看著鏡子又大哭了一場。那時我突然想我是一個多麼無恥的女孩,在這樣的家庭裏,我哪裏享受得起奢侈的愛情,我又何嚐對得起媽媽。那天下午,我便寫信和曉非分手了。那天晚上我躲在被窩裏哭了好久好久,眼淚濕了一大塊被單。我想我是愛曉非的,隻是這種愛對於我來說成為一種我無法承受的壓力,我無法接受。在他和媽媽麵前,我毫無疑問地選擇了媽媽,這是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