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冷的瘮人。
陰風呼嘯而來,強迫著周圍的生靈響應它。樹枝騷動著身軀,算是給它的回應。地上的鳥窩拚命的想留下來,但早已被折磨的體無完膚。這風,依舊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霎時間,狂風大作,整棵大樹都快被連根拔起。周圍一片慘象,死一般的灰白色成了主題。緊接著,電閃雷鳴,隻覺眼前一亮,大樹便轟然倒下。主幹已經劈成焦黑色,時不時冒出一股黑煙。大雨突然傾盆而下,硬生生將這股黑煙刷白。
踏踏……
一輛馬車疾馳而過,濺飛的水被甩在那燒焦的樹幹上,發出滋的一聲,便悄然掩埋在了水花聲中。前頭的馬兒紅了眼,隻顧往前衝去。車夫渾身濕透,衣服攪合著泥土緊貼在身上。手已經被繩子勒出了血痕,但這跟眼前比起來,不足掛齒。
車夫時不時望望後麵,時不時望望轎子裏麵,又時不時望向前麵。此刻,他似乎比他的脖子還更緊張。“娘娘,後麵的人快追上來了,把外套給我,我去引開他們。您駕著馬車快走!”
車裏的人緊咬著發紫的嘴唇,渾然不知。眼眶已經紅腫,卻還屯著滿眶淚水,手中反複摩擦著手帕。她雙眼無神,卻又仔細的想著事情。
“娘娘!再不給我就沒有時間了!”眼看著後麵層層的浪花再一次被濺起,車夫心急如焚。
曲桉歌停住遐想,認真用手帕擦去眼淚,又將手帕緊緊攥在手中,脫去單薄的外套,搖搖晃晃的交給了車夫。車夫一把搶過披了上去,隨後拉住曲桉歌的手,掰開她緊緊攥住的手——手帕已無處躲藏。車夫愣了愣,還是繼續將快要脫離手裏的韁繩塞入曲桉歌的手中,鄭重道,“娘娘,保重!”隨即,沒了人影。
曲桉歌的心跟著這搖擺不定的車亂顫,胡亂的點頭。
“淑妃娘娘!本將軍命你立馬停車!”車後黑壓壓的追趕了一群人,帶頭的高舉著令牌,上頭的聖字被雨淋的朦朧不清。
曲桉歌震驚回頭,這麼快……曲桉歌眉頭緊鎖,握住韁繩的力道又多了幾分。
“娘娘!卑職勸你還是識相得好!”蕭敬越趕越近,抬手就是一箭。
箭嗖的刺過曲桉歌的頭發,驚魂未定,馬蹄聲就硬生生得闖入了她的耳朵。恍惚間,腦海中閃過一張張熟悉的麵龐——爹,娘……還有他。
“娘娘,你這可是敬酒不吃吃罰酒!勸你不要違背聖上的旨意!”
聖上的……旨意?
曲桉歌勒住韁繩,馬兒長鳴一聲,低頭沉默,也不回頭。她停下所有的動作,坐在車前,眼前是朦朧一片。“好一個皇上的旨意!他怕是忘了,誰扶持他上皇位的?蕭將軍,你我可是心知肚明!”曲桉歌坐在車前,開始仔細地將手帕脫落的線縫一根根扯出,“如今我倒是成了他丟棄的破鞋?可笑至極!而你,繼續為這狗皇帝賣命?”
“大膽!娘娘如此辱罵聖上,可知是大不敬?”蕭敬隨即答話,在曲桉歌後麵停住了馬。
“不敬?那你可代我好好問問他,他做到了嗎?且不說我,他的父皇可是慘死在他手下!蕭將軍,這可是你我親眼共睹的。”曲桉歌的手突然停下,又狠狠的扯出一根線頭。
“皇上不過是迫不得已罷了。”
曲桉歌冷笑,逼死她父親是迫不得已,逼死他自己的父親也是迫不得已,逼死這成千上萬無辜人的性命,依舊是迫不得已?“迫不得已?好一個迫不得已!”
“曲兒,這是我特意為你用上好絲質製成的手帕。你以後,可要隨時帶在身上,看到它,就會想起我了。”
“曲兒,我一定會一生一世陪在你身邊的。”
“曲兒,待我登上皇位,你就是我的皇後。”
“曲兒,你為什麼害你妹妹?想不到你竟是這般心狠之人。”
“曲桉歌,你這毒婦!”
一陣揪心的回憶湧入腦海,淚水不聽命令的往下掉。
穆影睿,若是有來生,我曲桉歌——定叫你血債血償。
曲桉歌再一次緊緊攥住這被扯的所剩無幾的手帕,這一攥,指甲便陷進了肉裏。不一會兒,剩下的幾根殘絲都被染紅了。
“娘娘,皇上有命。本將軍總不能抗旨。”蕭敬抬了抬手,手再一揮,便是萬箭齊發。
這萬箭之痛不及他今晚讓她明白的痛。
每一隻閃著寒光的箭,在此刻都猖獗起來,毫不猶豫的向她射來。掉下來的雨滴,也被剪頭改變了方向。最後,空氣中隻回響著咻咻聲,還有幾根無力掙紮的殘絲慢慢飛舞,不知飄向何處。
但是她,真的不甘心!
強烈的恨意襲來,使得她猛然睜開雙眼。睜眼望去,曲桉歌搖了搖頭,心中苦笑,又閉上了雙眼。
等等,這裏好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