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話音尚未落,留殊便搖搖晃晃的在少年手中站了起來。少年看她搖頭晃腦站不穩的模樣,忍不住笑了:“施主慈悲,佛恕隻是有些發暈,緩片刻便好。”
“佛恕,望佛饒恕,這名字起得倒好。如今戰火紛飛,血流成河,確實需要佛祖饒恕。”男子用食指輕輕拂了拂留殊頭上的羽毛,輕聲道。
少年不搭話,側過身讓道,將人往裏麵請:“施主想必是來找家師的吧,師傅還有會兒才能回來。施主若不急,就請先到裏間喝口茶,稍坐片刻。”
男子點了點頭,順著少年的指引,進了裏間。少年捧著留殊,原打算將它放在架上,可看它暈頭轉向的樣子,又怕摔著,幹脆揣進懷裏,忙著去給男子泡茶。
“你……小師傅,不打算回家瞧瞧嗎?”男子端著少年泡的茶,抿了一口,視線落在他身上,笑著問道。
少年像是被針紮了的小狼狗,語氣生硬回道:“小僧的親人一個不剩,沒有什麼好瞧的!” 留殊從少年的衣襟中探出毛茸茸腦袋,仗著自己是隻鳥,目光沒有半分掩飾的打量男人。男人黑眸漆寒,鼻梁高挺,嘴唇薄削,唇角拉成一條直線,俊美而冷厲,若是嘴角能上翹幾分,這幅長相,能與少年像個五六分。
家裏人找上來了,卻寧願呆在寺裏受苦也不回去,還口口聲聲當著親人的麵咒家中人死,若非在家中受難,怎麼會說出這樣狠的話。果然,人一旦有了錢權,心裏就會生出惡念,便是至親之人都能下手殘害。就是不知,這男人的來意是好是壞。
少年硬邦邦的一句話甩出後,臉色僵了僵,也察覺到自己的失言,但他決不會因為這麼一句話向男人服軟。於是麵色不虞的轉身出去,免得見著男人的臉心裏堵。
他剛跨出門,留殊便扒開他的衣襟咻的飛回佛堂。這裏的靈力是全山最濃鬱的地方,她需要留在這裏修煉,自然不會跟著少年離開這兒。
少年臉色頓時更為難看,憤憤道,“哼,枉我養你這些年!不跟來就不跟來!”
留殊飛回佛堂轉了一圈,進了裏間。男人還坐在桌旁,端著杯子一口一口抿著,倒是全不在意茶葉的劣質。看了眼落在桌上盯著自己看的雀鳥,他唇角難得上挑,將手中的茶杯擱在桌上,兩手攏住雀鳥,見它沒有半點懼怕,伸出食指在它的頭頂上的細羽輕拂。
“你們過的應當也不錯,不用理會些煩人的蒼蠅。”
牛叔抬頭,烏溜溜的眼睛直直的對上男人的眼神,看他這句話中有幾分真意,又突然想起,誰會對著鳥叔火,不過男人卻不是普通人,竟對這隻鳥用同人說話的態度道:“你記著,他叫祁瑉卲,我叫祁連,是他的哥哥。你們日後有難就來連城找我。”
話落,他的目光定定的盯著留殊的雙眼,烏溜溜的,仿佛有晶亮的水光,澄澈無比,有著動人的魅力,但又似乎如墨,烏沉沉一片,讓人無法窺探得其底。這樣一雙眼睛,卻是一隻雀鳥所擁有的,讓他覺得莫名突兀。他似乎……在哪見過這雙眼睛?
心緒陡然亂了,他忽然鬆開手,站起身離開。
留殊站在桌上,看著男人離開的背影,毛茸茸的臉上看不清楚神色。
祁連走後的當天晚上,祁瑉卲的師傅才回來。祁瑉卲什麼也沒說,方丈大師卻像洞察了一切,看了他一眼,道:“想回去看看,明早便收拾東西回去。”
“師傅,那早就不是我家了,我沒什麼好回去的。”
“你的兄長找了你五年,你若問心無愧,為師也不會逼你。”聞言,祁瑉紹訕訕閉口。他哥對他多好,他自己再清楚不過,白天那番態度他都已經後悔,更別提讓他問心無愧……
“決定好回去了,走時帶上佛恕吧。”方丈大師撫了撫佛恕的頭,“你也去世間曆練曆練。功德成敗,一切皆看緣法。”
留殊偏頭蹭了蹭方丈的手心。方丈早就看出要她要化形,讓祁瑉卲帶她去,大約是為了幫她積攢功德,以便她能在化形後穩住根基。
功德,其實是跟信仰差不多的東西吧……
“師傅,為何要將佛恕帶上。如今亂世,我怕佛恕會……”
“你帶上便是,佛恕有分寸。”方丈大師打斷了祁瑉卲的話,“佛恕早已有了她自己的靈,你將她當人對待便可。”
“是。”
方丈大師將留殊交到了祁瑉卲手中,便不再說話,回到了自己的房中。祁瑉卲沒有辦法,隻能帶著留殊下了山。
“師傅非說你有靈讓我帶你下山,你難不成真成了精?那你可會化形?若會化形,幹脆給我當個小師弟得了。”祁瑉卲走了一路便嘮叨了一路,留殊也懶得理他,蹲在他的肩上專心致誌的修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