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華的卞陽城,正是芳菲四月,城中的草木大都開了花,紅的,紫的,白的,黃的,爭奇鬥豔。路上常有嬌俏的妙齡女子兩兩走過,烏黑的發髻上斜斜地插一朵猶帶露珠的玉蘭花,或在皓腕上繞一串花圳。人似花,花似人,人走了,卻還留下一串銀鈴般的笑聲,在路人耳邊繚繞。不知何時,天空中下起了小雨,路人打傘的打傘,躲雨的躲雨,但畢竟事出突然,沒多少人隨身帶傘,一時間,熱鬧的大街空曠起來。
卻有一個小小身影,不顧細雨打濕他的衣服,在大街上急急地走著,懷裏抱著什麼東西。待他走近,眾人才看清那是個大約八九歲的小男孩。生得唇紅齒白,一雙大大的眼睛黑白分明,極為可愛清秀。隻有大戶人家才養得出這樣的人兒,可他穿著一身漿洗得微微發白的布衣,袖子短得露出一小截細瘦的手臂,衣物明顯小了。可他仿若未覺,嘴角含著一抹淡淡的笑容,小臉上帶著喜色。
茶鋪裏歇腳的行人們都麵帶疑惑地看著這個奇怪的小男孩,待他拐進一條幽僻小巷,再也看不到時,才紛紛回過神來,有人微歎:“這是誰家的孩子,做父母的竟讓這麼小的孩子獨自上街,未免太不上心了些。”
沏茶的老伯也歎了一口氣:“那是洛秋水的兒子。”
茶鋪裏的人們紛紛露出震驚的神色,有人麵色鄙夷,不屑地說:“就是那個和家仆私通的賤婦生下的孽種?虧那賤婦還曾是名動卞陽的才女、洛老的嫡孫女,竟然做出這等事!”
老伯聽到這話,皺了皺眉頭。
有人問:“難道剛剛那個孩子就是……會不會是洛秋水和其他男子生的?畢竟這事已經過了三年……她再嫁生子也有可能。”
老伯微哂:“怎麼可能!再嫁的話三年能生的出這麼大的兒子?他確實是洛秋水據說和那個家仆的兒子。洛秋水三年前被樊家趕出來後,孤身一人帶著他搬到這來。”
“怎麼?洛秋水不回娘家?”
老伯歎氣:“出了這種事,書香世家的洛家顏麵掃地,怎麼還敢收留洛秋水和那個孩子?聽說洛家一開始還願意收留洛秋水,但要把那個孩子溺死。洛秋水竟然死活不肯,洛老一怒之下,把洛秋水趕出家門,還把洛秋水從族譜中除名,再不認洛秋水這個孫女。”
有人冷冷地說:“怎麼,你好像很同情洛秋水?”
老伯放下茶壺,二話不說,深深一揖,才道:“不瞞各位客官,老身曾有幸見過樊大將軍。將軍英姿,畢生難忘。這孩子的額頭和鼻子極像樊將軍,老身不信洛家曾經的大小姐會和人私通。傳聞樊家主母極惡毒善妒,曾活活打死試圖攀高枝爬主子床的婢女。洛秋水搬來時,左臉上縱橫著好幾道疤痕,絕色容顏盡毀。如此狠事,也隻有樊家主母才做得出來,誰知道那個家仆是不是樊家主母特意指使來陷害洛秋水的?”
一時間,小小的茶鋪內因老伯的這句話而喧雜起來。有人同情洛秋水,也有人不相信,大罵老伯胡說。卻有一人歎喟:“是樊將軍的孩子又如何?樊將軍如今又得倆個兒子,對他們愛若珍寶,一家人和和美美,怕是再也不會認這對曾給他帶來恥辱的母子。隻可惜,當年樊將軍為了迎娶洛秋水,拒絕皇上把公主賜婚給他的事,鬧得卞陽城是沸沸揚揚。當時,樊將軍對洛秋水的一片癡情,不知羨煞了多少女子。不曾想,英雄美人,一代佳話,最後卻如此收場。唉,世間男子多薄情。”
聽者一片唏噓,唏噓之聲中,卻有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書生懵懂問道:“是不是前些天封地的芷蘭公主?”
茶鋪裏爆發出一陣哄笑。老伯哭笑不得地看著他,不知該怒還是該笑:“芷蘭公主現如今才五歲!是皇上的女兒,當年差點被賜婚給樊將軍的公主是皇上的皇姐!現如今的清河公主!”
鬧笑話的書生紅了臉,嘟囔道:“五歲封地?僅僅隻是一個皇女?皇上對這位公主未免太寵愛了些!連比她大的三位皇子都還未封地!”
老伯沉了臉,斥道:“不可妄議聖上!本朝向來皇女稀少,皇室上三代子嗣不是不興盛,卻也隻出了清河,芷蘭兩位公主。雖然皇子眾多不是壞事,我朝強大,也不需要公主去和親。但芷蘭公主為皇後所生,況且她出生時,鳳棲宮上空驚現五彩祥雲!那祥雲足足維持了半個時辰才消散。此乃吉兆,連占星者也預言說:‘於國有益,天下版圖將因她而改!’”
周圍的人早已知道,不以為意。書生卻一臉震驚,在旁人的忽視下低了頭,喃喃自語:“天下版圖將因她而改?難道這位公主長大後會是紅顏禍水,挑起四國戰端麼…”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漸漸飄散在風裏,無人知曉。
------題外話------
第一次發文,看到自己碼了這麼多字真的很有成就感…順便說一下,女主的小名是阿諾,書名本該是“千金一諾”,不知怎麼回事係統不允許,於是隻好把“諾”字改成了“諾”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