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
運到時來甚稀奇,
資易經營一不遲。
回想當年訛典鋪,
忽然已做東翁時。
話說皮五老爺在家無事,心內想開個當鋪玩玩,吩咐叫人請潘彩臣二老爹前來,談談不妨。外麵有門公報進來說:“有一位行德典汪朝奉,在外說同老爺說話。”於是吩咐開中門請進來。門公出來說一聲:“有請!”汪朝奉一見,兩下敘談閑話。
正言之時,潘二老爹來了,在大廳相見。朝奉說:“正想你,來得湊巧!”汪朝奉說:“押的兩個當典,押不開了,押幾十年不回去,意思與五老爺開吧。”五老爺心內說:“運來如水就下,我正要想開個當鋪玩玩,不期汪朝奉就來說,正所謂:思衣得衣,思食得食。”當日汪朝奉托潘二老爹做中,說:“押當鋪兩座,當日房價紋銀二千五百七十兩,兩處貨物共一萬二千五百兩銀子,”於是,潘二老爹往五爺談過,五爺應允,連折頭都不打,說:“二老爹,你這個裏頭,可拜他點光。”二老爹說:“兼五老爺光了。”回頭同汪朝奉說:“遵命折頭不打,小弟要拜點光。”汪朝奉說:“就是送二老爹一千兩紋銀。”於是擇定日期,五爺將銀挑至船上,把銀交清。汪朝奉回去,上徽州。
再言皮五老爺,他到典當之中,與眾位夥計言明:“每年薪俸,與汪朝奉加一倍給付。”眾人歡喜。次日盤貨,擇日開張。五爺回來,叫了廚子,辦了酒席,定了戲,請眾位夥計;叫匠人將兩處當鋪收拾添瓦,粉飾油漆,將兩邊掛牌重新油漆,大門粉牆上麵“當”字,又重新寫了。收拾銀兩,交與師父,不表。
那一天,五爺在家無事,叫了成衣,要做一頂暖轎圍,又要做一頂杭綢圍的,一頂紗圍,一頂氈圍,四季轎圍。叫人打點銅錫鼎,又吩咐做檳榔木轎杠,叫媒人添上六個轎夫。不日工夫,轎夫對妥了,講明工食每年九兩六錢,春帽、冬皮襖,又草鞋銀一兩二錢。講定擇日上店。五老爺又吩咐瓦匠:“代我城裏城外各土地廟粉飾油漆,以及土地公公、土地婆婆彩畫,忽然一新,以了五爺心願。”
再講潘二老爹在家,前後一想,我很沾五老爺光,無恩補報。想了兩日,想出一件上好物事補他情分。二老爹平日慣走衙門,他代五爺上下衙門花了約有數百金,把五老爺從前劣跡,代他一一清理,將他結狀,共計五百多張,總是潘二老爹代他拿出來。至今衙內,並無皮五癩子的結狀。二老爹領了出來,等五爺開當鋪吉期,以作賀分。
再言五爺在家思想:有富必貴。叫人請二老爹前來商議。一時,二老爹已至。五爺言及意欲拔例,不知可否。二老爹說:“此刻行來,攛掇五爺捐一個員外郎之職。”即刻,他專人進京辦理。何也?此刻捐得官,都在他肚內,因沒有結狀在衙門了。不到兩月,差人已至定遠縣。五爺心中歡喜,候選員外郎之職,不時到定遠縣會談會談。光陰易過,不覺八月,選擇了吉期開當鋪,正欲叫人打轎,潘二老爺前來道喜。二人相見,恭喜已過。潘二老爹屏退眾人,將大紅紙包遞與,五爺一看,滿心大悅,收至裏麵,足感盛情。於是,五爺打轎到當鋪,眾夥計恭喜,放了旺鞭,吃了麵,奔裏盤貨。誰知外麵一眾匪友,將馬蓋一個個拿到五爺當典內,要當紋銀二兩。眾朝奉說:“押這臭哄哄的,要當銀子?”回了五爺,五爺說:“每人當二兩與他吧。”朝奉答應,出來照數當銀,不提。再說這些匪友不一而足,又拿到那邊,仍然一櫃馬桶蓋。此刻朝奉急了,回了五爺,五爺叫人請了潘二老爹來說明。二老爹說:“隻好請陳公一走,方能退得掉。”不一刻工夫,捕衙老爺已至,眾匪友一聽,唬得屁滾尿流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