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禾冷冷的瞟了他一眼,極輕的說了句:“我曾經也是這樣的人。”
方之成對她的比喻不置可否,不過卻也還是有他自己的判斷的。以郡主和柳名歡之間那千絲萬縷的關係,如果柳名歡要傷害郡主,他和曦禾是不能完全防著的。不過王爺那邊,是絕對不喜看見郡主跟柳名歡發生點什麼的。他這次之所以讓步,是因為曦禾的關係,或者也是因為曦禾一直都了解郡主的關係。
看了曦禾一會兒,方之成朝方顏的院子努了努嘴,說道:“他進去了。”
曦禾不語,隻是慢慢轉頭,朝被夜色籠罩的寂靜院子看去……
房裏,方顏睜著眼,毫無睡意。
柳名歡坐在床邊,手指夾著銀針在方顏的肩頭移動,以一種極其古怪的插針方法替她治療著肩痛。方顏房裏是從來不滅燭火的,因此他的表情被燭光印了個一清二楚。
方顏蠻怕痛的,所以當柳名歡一碰醒她,她就不敢動了,連話也不敢說。她眼睛一睜,他就開始下針,嚇得她以為他要殺她滅口。過了一會兒肩頭有暖暖麻麻的感覺傳來,那陣陣的痛意卻好了很多,她才明白他是在用他所知道的辦法替她緩解肩痛,心裏於是也暖了。
時間慢慢的流逝,柳名歡也被某個人一眨不眨的盯著看,他卻全然沒有在意。
突然,方顏‘哎喲’了一聲,然後皺著眉目光哀怨地看著柳名歡。他最後一針拔得太痛了,她依稀看見他極快撇開的目光裏,有一絲不可察覺的淡淡笑意,然後她就呆滯了——莫非他是故意的?
為了這一絲笑意,方顏決定既往不咎。她聳動了兩下肩膀,感覺舒暢無比,便笑問道:“跟誰學的?好像效果挺不錯的。”
柳名歡將銀針小心的裝進布袋中,塞進了袖口,轉身欲走。
“哎!”方顏忙拉住了他的手,卻拉不動他的人。他半夜來把她吵醒,她睡不著可是要他負責的,就這麼讓他走了,她就是傻方顏了。她輕笑:“名歡,既然來了就聊會兒吧。你看,我也睡不著了。”
柳名歡沒動,方顏再一拉,他便坐了下來,隻是仍然背對著她。
“今天在雲女山上,是不是可君跟你說了什麼,所以你心情不太好?”方顏往前傾身,看著他的側臉。果不其然,她似乎又捕捉到了他眼裏那一點點的哀愁之意。
她後來一直在猜想,什麼事情能讓柳名歡不爽呢?但又是因為柳可君說的,莫非柳名歡其實真是柳家長子?
方顏也不說話了,伸出食指輕輕在他手心裏劃字,寫完後她見他睫毛顫抖了一下,然後慢慢的垂下了眼。她淡淡地笑了,她寫的是——你是誰。
“你知道我是誰嗎?”方顏放開他的手,將手藏進了被子裏,環著自己的雙膝。她見他轉過頭來,眼裏晶亮晶亮的,便哼聲道:“我是方顏郡主對不?我爹爹是鎮南王對不?所以,你知道有多少人想要對付我爹爹?而我爹爹最疼的人,無外乎是我,對吧?”
一連串的問題,使得柳名歡眼光黯淡下來。
“不過呢,”方顏又笑:“很奇怪的,我覺得你不會對我怎樣。你說——我猜的對不對?”
柳名歡俊眉微揚,抬眼對上她的視線,眼波稍稍流轉了幾圈。
“我爹爹一直都懷疑你,這你是知道的。”方顏交握著自己的雙手,微微用了用力,“我不想要你開口說什麼保證的話,但最起碼你得對得起我的信任,你今天就給我個確切的答案——你是否會害我,包括我身邊的人。你隻需要點頭表示‘會’,或搖頭表示‘不會’。”
空氣默默的作著見證,良久,柳名歡微微搖頭,頰上飛上一點紅。
“好了,你可以走了。”方顏頓時笑開,心滿意足:“名歡,明天見。”
柳名歡站了起來,看了她片刻後轉身往外走。他竟是直接拉開房門,而不是像之前那般從窗子那兒進來。但在回頭帶門的時候,他看著方顏帶笑的眼睛遲疑了許久,像是有些舍不得關上門似的。
方顏朝他揮揮手,笑容更甚,直到見他終於關上門,她的笑容才慢慢斂去。柳名歡,你可千萬別讓我失望,你得記著今日你的承諾……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