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管三個心事重重的人是如何回到自己的房間。單說那個麵貌平凡的店小二。端著幾乎沒怎麼動過的蘆花鴨。
“未免也太過暴殄天物...”他小聲說,似乎正是說給自己聽的。回到高高的櫃台後麵,眼見著冷清的大門口,沒有人。眼珠兒轉動一圈之後,他搬開櫃台上麵那尊看起來就很嚇人的大酒甕。隻聽卡茲卡茲的響動,在櫃台之後,突然出現三尺見方的小門,黑洞洞的不知通向什麼地方。
店小二一矮身,鑽了進去。裏邊是一丈見方的小屋子,屋子裏麵隻有一個木桌和坐上放著的線裝本古籍。他點亮油燈,火苗卻小,明明滅滅的在沒有窗子的屋子裏仍然顯得陰森而昏暗。
沒人知道,原來每一個悅來客棧中的店小二才是悅來客棧最重要的一部分。就比如他,每個人都喊他小二兒,卻沒人知道他的名字,當然他也沒有名字,隻有一個代號。而在悅來自己的記載中,天京城的這間有些冷清的悅來中的店小二兒,喚作甲辰。
甲辰的相貌平凡,當然,相貌平凡這個詞兒可以用於幾乎所有人。但是作為悅來的店小二,相貌平凡有了自己真實的含義。微微有些棱角的圓臉,不濃不淡的眉毛,外加上一雙沒有神采的死魚眼睛。作為最符合天京相貌特征的甲辰在天京城就像是一滴落入滄海的水珠兒,沒有人會注意到一個店小二的行蹤。甚至那些與他交易的笨蛋也僅僅把他當成一個傳聲筒,沒有人會想到,他,才是真正的主事者。
這樣很好!
所謂刺客,殺手或者所有秘密組織的生存之道都是把自己藏在最普通的麵孔後邊。甲辰翻開桌子上的那本線裝古籍,當然不是書坊中的所謂孤本書籍。而是悅來客棧真正的財富來源,消息!
‘悅來知道所有事情!’有好事者這麼說。當然,實際上,悅來也當得起這樣的讚譽。‘洪大人正月除九收賄銀五百兩’,‘張公子初六在儀紅樓留宿’,‘魚龍衛秘密潛入上京城’,這個本子裏邊到處都是這樣的記載。
甲辰慢慢翻開,最後一頁,隻是他就在半個時辰之前才寫上去的,甚至墨跡都未幹透。
‘弑君疑犯,王磊,王伊尋,張白圭,入上京城!’。
沒想到這群人還真的來悅來了...甲辰合計著。他沉吟了半響,方才提起筆。將上一句劃掉,寫下了另外一句話。
“逃犯,王磊,王伊尋,張白圭,入上京城,入悅來。”不要小看這樣一筆的改動。知情人都知道,悅來客棧賣出的消息簡明扼要,隻有一句話,無論是問事兒,問人,都是一句話。而這樣的一個改動,就是證明了甲辰對於他們三個人弑君的事情存在疑惑。‘任何未經證明的事情都不可寫入’這也是他們的鐵律之一。
甲辰吹滅油燈,出了密室。今天夜裏,悅來就會用自己的方式,將消息傳遞出去,也許到不了三天,這一句話的消息就會通過遍布全天下的悅來客棧傳到每一個角落。
深夜,寶刀,風。
拿著從小二那兒拿來的吸水布,王磊正在擦拭他的寶劍,那把本來叫做‘安息’的寶劍,當然,她現在叫做‘太息’。其實王磊還是喜歡原先的名字,一聽就有一股死亡的氣息撲麵而來。而不是像‘太息’一樣,仿佛女人那樣膩膩歪歪的。那正是女人給起的名字。
那個叫做王伊尋的師姐。或許現在是表姐了。現在他的對外身份可是王家的遠房親戚。
“劍啊,劍啊,你也在為你那個該死的名字默哀吧...”寶劍不說話。不過王磊知道,她也一定很不開心,哪有殺人的兵器竟然像是一把扇子或者手絹一樣的名字呢。真虧得上,那個女人沒有取‘杜鵑’‘紫英’之類的名字,要不然,他真的一頭撞死的心都有了。
“我答應你喔,等以後,一定還你一個威武霸氣的名字...”他想了想。“要不‘霸天’怎麼樣?或者‘噬魂’?要不實在不行就‘戰天’吧...”且不提他起名字的品味如何,在這裏我們可以看出來,王磊對於這個被迫改變的名字總有些...奇怪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