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話 門開了(1 / 1)

沒有人說話,也不用說話,事到如今他們就算用牙齒在那群野獸的身上咬下一口肉來也無濟於事。戰爭,有的時候無關心性,無關選擇,隻有勝與敗,生與死而已。而他們隻是努力讓自己的死亡變得壯麗些。有些人默默地抽出刀,拿起劍,扒開死去袍澤的盔甲。他們的眼神在此刻再無一絲的生氣。殺!殺光!或者不是在殺人就是倒在殺人的路上,就是如此。

空氣中有血液的腥甜氣息,讓人恨不得張開全身的毛孔,享受此刻死亡的味道,總是這樣的迷人。遠遠的有硝煙想起。似乎是他們的喪鍾。瓦罐不離井口破,將軍難免陣上亡。也許這才是他們真正的歸宿。

“靰鞡!”祭司的長杖一指。西夏人嘶喊著衝了過來。沒有機會了!張白圭明白這一點,所以他隻是拿起了刀,重新望向遠方,那個一手讓他陷入險地但是自己卻一點也不怨恨的人。

這六十多天光怪陸離的人生經曆是他在以前的十幾年當中從來都了沒有想象過的。自從得知自己不能夠修煉‘氣’這個慘痛的消息之後。人生漫漫路可是自己似乎再沒有什麼值得追尋的東西,隻能寄情於書本之中。平常人家的孩子很難理解‘聖喜堂’的孤兒們對於武道的執著。失去了修習‘氣’的資格,就相當於失去了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的資格。甚至於張白圭除了跟欽天監那個有趣的看門老頭聊天之外,竟找不到另外一個消磨時間的方式。直到他遇到了那個永遠改變了他的人。

賭鬥,闖宮,弑君,逃亡。命運的玄奇在這一刻顯露無疑。注定一生平凡的他參與他這樣的事情當中,天下聞名。

天下聞名的人也是要死得麼!他自嘲地笑了笑。“我永遠都不後悔。碰到了你們這樣的人,這樣的事情。”刀刃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漫天的風沙也吹不破琉璃狀的性靈。依然可以勇敢地舉起刀。

大刀向狗子頭上砍去!

礁石或者可以再大海之上佇立幾十年,幾百年。但是最終會被浪潮打磨得沒有了一絲的痕跡。西夏兵就像是一群赤色的潮水。洶湧著撲過來,似乎下一刻就是傾滅的災難。人在天地自然的偉力之間顯得是那樣的無助。大明的士卒們其實不認為那些吃著腥膻的食物的野蠻人是他們的同類,就如同麵對著自然或者野獸一樣,悲傷但是輕蔑。

巨浪翻滾...

紇奚嘉是一個十六歲的西夏人,在大明,這個歲數還是個孩子,哪怕是在最窮困的山溝溝裏他們也隻是幫著父母做些力所能及的農活,砍些薪柴而已。自從不到百年之前天縱之才的大宗師從泰西收集過來的種子發芽之後,大明百姓已經很多年沒有嚐過挨餓的滋味了。在百姓們單純的思維當中,更願意把這當做上天的恩賜,叫做‘神果兒 ’。這可跟西夏人不同。

騎在馬背上的黃金之族怎麼能夠彎下腰來侍弄土地。而在蜀地的那些漢人們。似乎睿智的西夏吸取了他們丟掉了偌大的帝國的教訓,對於那些非是他們族類的家夥,像是奴隸一樣壓迫。

“一定是我們當初太仁慈了,這樣那些蠢笨不堪的家夥現在才能夠騎到我們的頭上過來”這是西夏人們的普遍想法。而高壓的統治之下,人們越來越覺得他們吃不到東西了。特別是今年。夏季的飛蝗鋪天蓋地,真的就像是世界末日一樣。蝗蟲飛過寸草不生,就連他們手中的牛羊都因為沒有合適的草場而死掉了一大片,有何況吃五穀雜糧的人類呢。一家之中有一個能夠吃得飽的人已經是中等之家的水準了。而天又有冷下來的時候。現在的大都(也就是現在西夏的都城,似乎藉此懷念著往昔的光榮)的米價幾乎是一大塊銀錠子隻能夠買到兩倍體積的米糧。

而同樣的悲劇也發生在紇奚嘉的身上。他們曾經祈求上蒼,他們神明的使者,那些偉大的祭司會告訴他們要向東,向北。那邊有大批的糧食,那片有大片的土地。那些曾經屬於他們的土地,現在他們有回來,重新奪回那些能夠種出糧食的土地。

可是向東,向北。可是魔鬼一樣的西天門關啊...是在那座城池地下的西夏枯骨甚至能夠堆成一座高山。可是奇怪的是現在紇奚嘉已經不再怕了。因為他們偉大的祭司大人要跟他們一齊衝向那個看起來堅不可摧的高大城池。

紇奚嘉曾經發過誓,要用自己的刀,要用自己的生命來保護祭司。他從來不認為誓言會有實現的一天。可是今天,一刀砍掉麵前那虛弱的明人,他覺得自己真的是在兌現自己的誓言。

“或許,我真的成為了一個男子漢了呢。”那些大明人真是太好殺了,他們甚至都不會閃躲,而是麵帶絕望和...和什麼東西地看著他們。他們難道不知道能夠死亡在戰場之上是最大的光榮麼。怪不得他們總是那副孱弱的模樣。

“靰鞡!”大喊著,那副模樣就像他們已經贏得了勝利。他們的確已經贏得了。望著高大的城牆,似乎也不是那麼的難以攀登。

糧食...土地...

呢喃著這些東西,他們滿臉幸福地舉起刀。要完成這從失敗者到成功者的轉變。

然後,

門開了。

門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