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現在,倦意已湧上心頭了,微微帶著茫然,更顯浮華。
隔了淺色的簾子,她依依在簾子後麵坐下來,試著挑動了琴弦,琴聲非常悅耳,且有幾分不知明的憂色,這與平時的練琴不同,彈挑之間,已經泄了底色。她抬頭看了一眼模糊的剪影,漸漸放緩了心情,撥動琴弦,琴聲悠揚傳出,如輕幽之極地般地深邃,且份外和美,別有洞天的思緒穿過簾子傳到外麵去。她看不清眾人的臉色,微垂眉睫,漸漸被琴聲所俘,十指纖纖,將這十丈紅塵的沉浮全部看透,她在庭院學琴的時候,比未想到過會有這樣的用途,為他人譜寫憂歡,失了自我。
幸而母親早早去世,再也不會為她悲傷。
大約一柱香過後,琴聲款款隻有餘音飄散,眾人慢慢回過味來,席間一個中年男子臉浮曖昧,手裏還打著拍子,一腔淫詞豔調,聽在慕晴耳朵裏隻覺刺耳。她還未看清那人的麵目,忽聽一聲怒吼,一直低調的許少爺陡地掀翻了桌子,連帶酒水菜肴灑了一地,鬱兒嚇得驚叫一聲,一幹人等都驚呆了,不由得臉上紛紛浮現懼意。
他仍不解氣,頃刻之間怒目圓睜,額角青筋暴起,死死瞪著那個中年男子,“唐朝,你再唱一遍,我想聽得很。”
這樣的臉色,誰還敢唱。
眾人耳邊似有陰風陣陣,閉上嘴一句也不敢說。
被稱為唐朝的中年男子臉色微微發白,張大了嘴一個字也吐不出來,心裏暗凜,不知是他這是為了哪樁,忽然想到麵前的主可是個情種,不由得恍然,幹笑兩聲,“少爺何必生氣,美人在懷,不正是良宵苦短麼?”
美人正是指的名妓青璃。
貴人逼人的青年卻沒有再吭聲,手指尖泛白,冷眼看著一地的汙漬,低沉道,“都給我滾出去。”
一個青年還想勸說,來不及張口,隻聽他一聲怒喝,“夠了,都給我滾——”
縱然是怒目勃發,這脾氣也將眾人嚇到了,連著幾個姑娘遲疑著起身,於是縮手縮腳走了,慕晴抬眼駭住,手指一顫便斷了琴弦,琴聲幽幽,也不止於傷情。
不知為何心裏忽然浮現出許易的臉龐,他也是如此冷漠難測,雖然他來紅樓大半是為了南棹,但在她的房裏也呆了不少時光。她陪他飲酒,陪他唱曲,陪他吟詩,陪他弄月,但是再也不敢問他心底裏的事情。
她能察覺他心裏有人,可是那個人,她沒有探聽的資格。
她一直呆在簾子後麵沒有出去,看著男子踩著碎碗走出,不知道為什麼,覺得他藏在陰暗裏的臉一定份外寂寞。她默然看了半響,直到他的身子走出門外,忽然間撩開簾子追了上去,幾步到了他身後,一把拉住他的袖子,清澈陌名的臉對上他的失意,兩個人都能在對方眼裏看到寂寞和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