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城。
譚國公兼左武候大將軍府今夜張燈結彩,大宴賓客。
這位譚國公姓丘名和,曆任北周、隋、唐三朝而不衰,隋末時調任交趾太守,地處偏僻不知中原戰事,後遇舊時驍勇士卒從江都返回,才知道隋朝已亡,後來奉表歸國,高祖念其久治邊陲勞苦功高,授職左武侯大將軍,封為譚國公,實食邑五百戶。
說實話,丘和並非有從龍之功,也沒為李家立過什麼戰功,唐高祖之所以會封給丘和一個國公,一方麵是為了安撫久在邊陲重兵在握的丘和,另一方麵也是表獎他兒子丘行恭的功績,但不可否認的是,這是一位曆經滄桑,久戰沙場、極富威望的老將軍。
今夜丘府有喜事。
今天是丘和的八十大壽,丘府上下鼓樂齊鳴、高朋滿座,一片喧囂鼎沸之聲,長安有長安的權貴圈子,洛陽自然也有洛陽的權貴圈子,以丘和的威望和麵子,今天這場壽宴,你基本就可以把整個洛陽的權貴世族認個七七八八了。
老壽星丘和端坐在堂內的主座之上,其餘既沒頂盔也沒帶甲,花白胡須飄灑胸前,兩道粗眉白中夾黑略顯淩亂,但配上一雙神采湛然的眸子倍顯猜神,丘和坐在那裏笑眯眯的,卻有股渾然天成的威勢從他身上沁出來,滿堂賓客不是兵權在握的將軍,就是達官顯貴,可眼神全都不由自主地追隨在他的身上。
丘和旁邊坐著的則是蔣國公兼洛州都督府都督屈突通,接下來左手邊便是以馬三保、丘師利等為首的一幹武將,右手邊坐的便是一幹文臣和世家大族,依次分別是同安郡侯鄭廣、宜陽縣候長孫斂、洛州刺史王岐等。坐在堂內的尾座的是丘和的幾個嫡子和嫡孫,個個虎背熊腰的跟丘和就像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一樣。
就在眾人推杯換盞、把酒言歡之時,一個管家領著一位英華滿麵的年輕人走了進來,邊走邊尖聲喊道:“胡國公子——秦懷玉,到!”
秦懷玉含笑闊步走到岸前,跪在堂前磕了三個頭道:“懷玉奉父命特來祝賀丘老將軍八十大壽,祝老將軍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丘和笑眯眯地捋了捋自己的白胡須,低頭看著秦懷玉樂道:“哈哈,你和你爹都有心了,大老遠從長安趕過來給我這個老頭過壽,足見誠心啊,老頭子我心領了,快起來吧。”
秦懷玉站起身來,欠身道:“家父和行恭叔叔相交莫逆、親如手足,此次行恭叔叔北擊吐穀渾,不能回家給老將軍祝壽,家父臨行前特意交代懷玉,讓懷玉盡晚輩之分。”
丘和點了點頭,笑道:“好,好,能來看我這老頭子就好,坐吧。”
秦懷玉長長做了一揖,退到了堂尾丘家子孫那一排,丘神績自從秦懷玉走進來時就一直衝他擠眉弄眼,隻不過秦懷玉礙於禮儀,沒做絲毫回應,這會兒見禮完畢,丘神績一拉旁邊的蒲團拍了幾下,秦懷玉便快步走過去坐了下來。
“怎麼才來啊?”丘神績低聲問道。
秦懷玉翻了個白眼道:“長垣官道被大雨衝垮了,坑坑窪窪的你走一個試試,我能按時趕到就不錯了。”
“好不容易來一次,明天想去哪家耍呀?小弟做東!”丘神績擠眉弄眼道。
“滾!除了祝壽,我還有正事兒呢...”
丘神績剛想追問,台上的老壽星丘和卻輕輕咳嗽了一聲,下麵的人們頓時都靜下來,在這嘈雜的大廳裏一個細微的舉動就能得到眾人的響應,可見丘老將軍威信極高。
老頭端著酒杯環視了一眼四周,微微笑道:“今天是老夫八十壽辰,來想貓在家裏躲個清淨也就算了,但是家裏頭的兒孫和一幫老家夥們卻不答應,知道你們是嘴饞想喝酒了找不到借口便把我這個老東西推出來給你們當擋箭牌好讓你們過癮,你們這些老家夥可狡猾得很呐。”
下麵的人頓時笑了起來,老頭摸著胡子道:“老夫虛活了八十歲,曆經三朝不倒,現如今承蒙先帝和陛下器重,官至極品、勳至國公,我這幾個兒孫也算孝順,此生也算圓滿了,所謂人生百年,我這個家夥就算真的能活一百歲,無非也就剩二十年好活了,犯十年糊塗,抖十年混這輩子也就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