旨意很簡單。
罷官黜爵,擅殺罪臣,索拿入大理寺候審。
旨意雖然簡單,但裏麵涵蓋的意思卻令在場的幾個聰明人眼睛一亮,因為陛下若真想處置這個小小的巡城校尉,當即就可以斬了,何須拿進京中多此一舉?
看到了希望,大家的心思自然也就活絡了起來。
除夕。
在這個本該闔家團圓,共度新春的一天,陸績開始了他有生以來,過得最為淒慘的一次新年。皇帝的聖旨自然是拖不得的,陸績是注定要在路途上過這個新年了。
辰時剛過,走過昏暗幽長的幽冥道,陸績便一身囚服、戴著枷鎖的被兩名衙役押出了大牢,現在積雪未消,官道難行,想坐囚車那是不可能了,遙遙千餘裏啊,恐怕隻能靠這雙肉腿前行。
街上已有了稀稀拉拉人跡,陸績鬧出了這麼大的動靜他們自然不會不知道,陸績帶著枷鎖行在街上,有人嗤之以鼻,有人遙遙行禮,畢竟在陸績這些日子的所作所為,維護了一些人的利益,就免不了損害其他人的利益,懲治販鹽一案是如此,平日裏維護治安亦是如此。
人生百態,不外如是。
押送者和陸績到達洛陽北門的時候,剛好也是城門開啟的時間,戍衛城門的自然就是戍衛團的官兵了,在賑災期間他們沒少和陸績打交道,今日守城門的門吏也是陸績的老熟人,就在兩名衙役等著門閂開啟的時候,這名門吏便赫然攔在了他們的麵前。
“兩位兄弟,我在此守城門已有六年多了,見過的流放犯無數,知道你們衙役的手段。但這位陸校尉不一樣,賑災期間你們躲在暖和和被窩裏的時候,是他冒著風雪在為饑民奔走,我們全營將士都看在眼裏,還請兩位兄弟路上不要為難於他,我替戍衛團的全體將士謝謝二位了。”門吏衝兩個衙役遙遙一抱拳,話裏卻全是狠意。
兩個衙役苦笑著相識一眼,這話怎麼聽著這麼耳熟呢,昨天一個囂張紈絝分別踹開了他倆的家門,好像也是這麼說的,隻不過用的方式……令他倆更加難忘。
“不敢不敢。”兩人趕緊應承道。
陸績則是衝那門吏微微一笑,抱以感謝之意。
“開城門!”隨著一聲高喝,城門伴著“吱呀”聲慢悠悠地開啟。
北門越出,是一條黃土大道,隻不過此時積雪未化,一片茫茫之景。剛剛邁出城門,隻聽身後一陣馬蹄聲,衙役好奇之下回頭一看,不由得嚇了一跳,遠遠便跑了開了。陸績好奇之下也是回首一望,隻見丘神績和屈突仲翔領著十數個紈絝子弟策馬而來,不過頃刻,便行至了陸績的身旁。
“他奶奶的,你們怎麼走這麼早,差點兒沒趕上。”丘神績罵罵咧咧地翻下了馬背。
“表哥……”
“你們怎麼來了?”陸績笑著問道。
“二娘也想來的,不過爹把他給勸下了,說他來了定然哭哭啼啼地壞了表哥的情緒。”屈突仲翔笑著道。
丘神績笑著拍了拍陸績的肩膀道:“老陸,你且放寬心,吐穀渾的戰事極其順利,等我爹一回朝,我馬上也就會回長安了。我已經給懷玉寫了封信,在長安城中讓他照拂你,你且安心等我。”
屈突仲翔看了看陸績脖頸上的枷鎖,皺著眉頭遠遠望了那兩名衙役一眼道:“一千多裏還要帶著這枷鎖走,不成不成,我得去警告一下那兩名衙役。”
哪知一隻大手頓時按在了他的肩膀上,丘神績陰陰看了那兩名衙役一眼,迎著丘神績的目光,那兩名衙役如同過電一般齊齊抖了一下。
“等你想到黃花菜都涼了,放心吧……再往前行個幾裏路,他們就該把這枷鎖給卸下來了。”
就在此時,陸績不經意間向後一瞥,隻見塵土飛揚,數騎疾馳而來,皆是威風凜凜的漢子,眾人在距陸績三四步遠的時候勒住了馬匹,陸燦、蔣渠、彭海、牛犇紛紛跳下了馬背,衝陸績拱手行禮,隻不過令陸績驚訝的是,蔣渠馬背上還打著一個鼓鼓地包裹。
“三郎。”陸燦輕輕拍了一下陸績的肩膀,眼神裏盡是複雜之意,他和陸績之間的尷尬之意尚未完全解開,兩人之間的關係更是不便明說,沉默了半晌,他這才拍了拍陸績的肩膀幽幽道:“前路艱險,我身份特殊不便陪你遠行,你比我聰明,要照顧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