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是把殺豬刀,在良秀的額頭刻下了一條條深淺不一的皺紋。
不管曾經多麼美麗動人的女子,到最後都會熬成一個老太婆。良秀從來沒有刻意去打扮過自己,因為沒有太多時間浪費在裝扮上,等到自己真正有時間了,自己卻不願意再去照鏡子,容顏易老,滄海桑田。
可每逢過年,良秀都會給自己製辦一件漂亮的棉襖,一般都是紅色的,碎花的那種,看起來洋氣。
2015年,蠻女回來陪良秀過年,小女好久沒在家過年了,今年良秀特別開心,因為有蠻女陪她說說話,平時都是她一個人打發時間,日子變得漫長而無聊。
年初八這日,良秀穿著那件她自己花錢量身定做的紅棉襖正在廚房裏忙前忙後的,突然聽到有個人在坪裏大聲吵吵,正全聞聲跑出去一看,原來是秋水,這大過年的,秋水一大早跑來幹啥來了。
“正全,不好了,聽說檢查院的人到處在調查當年珠繡廠貪汙一事,聽說過兩天會有人來你家調查。”
“珠繡廠那麼多年的事情還搬出來查呀?二十多年了哦。”正全感到疑惑。
“我收到銀行一張欠條,說我還欠銀行28。8塊錢,上麵還有我的簽名,我從來沒借過銀行的錢。”秋水說完就從口袋裏拿出一張複印的欠條給正全看,時間是1993,簽名的地方隱約可見秋水的簽名,秋水死都不承認這個欠條是他簽的。
“你那時是珠繡廠的後勤,你就算要拿錢買什麼東西也是去會計手裏支錢呀,沒可能你直接去銀行借錢。”正全說。
“是呀,你說奇怪不奇怪,你當時是廠長,最清楚我的事情了。”秋水看著正全說。
“怕啥呀,當年的事我清楚著呢。”
不一會,一輛吉普車停在了正全家門口,從車上下來兩個年輕的小夥子,看樣子是檢查院來的。
“請問誰是正全?”其中有個小夥子問。
“我是。”正全應了聲。良秀見檢查院來人了,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害怕正全又捅了什麼簍子,欠了誰家的錢,債主把他告到法庭就麻煩了。
“你們這是幹嘛來了?”正全淡定的問。
“你好,我們想了解一下當年珠繡廠的事情,麻煩你再跟我們細說一下當年的情況。”
“哦”正全清了清嗓子,開始娓娓道來。
“當年皇圖嶺企業辦想辦間珠繡廠,目的是解決一部分婦女就業的問題。當時任我當廠長,我雖然是廠長,但實際上大小事務都是王會計一手打理,我呢,就是在一些大的決策上簽簽字。”
“後來,負責出貨的明明拿著十幾萬的貨款就這樣消失了,廠裏因為資金問題停了產,沒多久珠繡廠就倒閉了。那十幾萬可是工人們的血汗錢,我當時很氣憤,不知道找誰來主持公道,工人們都吵著要我給他們發工資,我哪有那麼多錢呀。”
“當時把我愁得呀,團團轉,無奈之下,我寫了封信給《焦點訪談》的白岩鬆,我請求他的幫助,白岩鬆當時給我回了一封信,說遇到這種問題,你做廠長的,就應該把廠裏值錢的東西都當了,給工人發工資。”
“當時廠裏就剩90斤珠子,我就提著那90斤珠子去找銀行老行長,老行長說沒我啥事了,工人的工資他來解決,可後來工人的工資也一直沒有發完,隻發了些補貼。就是這樣的一個情況,不過老行長已經死了,我當時也沒有叫他立什麼字據,我想著這麼多年過去了,這個事應該了結了吧。”
“哦,原來是這樣。”那個年輕的小夥說。
“跟王會計沒有關係吧?”
“沒有呀。”
說完那兩個人就走了,留下秋水和正全四目相對。
見檢查院的人走了,良秀鬆了口氣,隨後她又開始責怪起檢查院的人來。
“那個明明拿了那麼多錢消失了那麼多年他們不去追,反過來追問你們,這沒道理呀。”
“明明早幾年回來了,屁事都沒有,按道理要抓去坐大牢的。”正全嚴肅的說。
“搞不懂,我哪天抽空還是要去趟銀行,把這欠條的事給弄清楚才行。欠錢事小,莫須有事大。”
秋水邊說邊離開了。
“爸爸,您當年沒拿廠裏的錢吧?”
“我一分錢也沒拿,有會計記賬呢。”
“當年白岩鬆給您的回信您就該收好了才對。”
“我哪裏知道這麼多年沒人問了,現在還來查二十多年前的事。”
“現在查得可嚴了,習大大上台,多少貪官落馬。”
“你爸就是做事沒首尾的。”
“身正不怕影子斜,怕咋個。”
正全一個人默默地走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