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振飛的府邸與鄭芝龍比起來,就寒酸太多了,推開木門,小廝將他們迎入廳中。
一個衣著素衣,長相清秀的小侍女端著茶水送來。侯玄演端起來吹著茶沫,看著廳前一副對聯,“猶留正氣參天地,永剩丹心照古今。”
侯玄演笑著跟小侍女說道:“路世伯一片報國之心,但是自比文天祥我看沒有這個必要。如今的大明朝,還沒有到了崖山那一步,哪需要這麼悲壯。”
小侍女低著頭聽不懂,正好進來的路振飛聽見了,他爽朗地笑道:“文淵豪氣不減令尊,我看大明挽救危難就落在你的身上了。”
侯玄演放下茶杯,執子侄禮,拜見了路振飛。後者慌忙將他扶起,說道:“你如今的身份,不必拘禮。”
侯玄演與他相見次數不多,雖然在後世曾看過路振飛的文章,但是穿越以來的所見所聞,已經讓他對這些史籍描述的人物,沒有一點信任度了。
摸不清路振飛的路數之前,他隻能滴水不漏地扮演一個世侄的角色。
路振飛與他寒暄幾句,話鋒一轉,巧妙地轉移到自己的好友,陳子龍身上。陳子龍是江南士子領袖,文壇盟主,在所有江南士子的心中,是他們自己人。
當初因為不拿自己當外人,趁著侯玄演病了,任意行使侯玄演的權利,被他貶到吳江縣做縣令去了。侯玄演也通過這一招狠棋,在蘇州豎立了自己的權威。
陳子龍詩詞才情冠絕江南,遭了這樣的打擊,豈能不寫幾首詩詞抒發自己的不滿。他的文采好,交際麵廣,是有名的風流才子。這樣的人做的詩詞傳唱肯定也快,近來已經有侯玄演嫉賢妒能的謠言亂傳。
路振飛輕咳一聲,委婉地說道:“陳子龍有些恃才傲物,但是他的才能還是有的,如今文淵將他安放在一個小縣,無知小兒不知你的用意,傳的沸沸揚揚。你們之間定是有什麼誤會,我看不如給他個機會,與他麵談一番,說不定就解開了。嗬嗬,這是你世伯一些愚見,文淵你怎麼看?”
侯玄演沉吟片刻,心裏想道,若是你寫幾句酸詩,找些人說情,我就收回成命。那將來所有人都跟你學了,人心散了隊伍可就不好帶了。蘇杭一帶自己的控製力本來就沒有很強,這件事萬萬不可鬆口。想通之後,侯玄演說道:“世伯不知,那吳江縣非同小可,乃是蘇州附近第一大縣。我將陳子龍安排在那裏,本就是個要職,豈可因為坊間幾句謠言,就輕易變更。我看這件事都是那些青樓中不懂事的歌女,從中胡言亂語,傳唱歪詩酸曲。等我回去之後,必定嚴加整頓。
俗話說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尤唱後庭花。如今是什麼時節?江對麵已經被殺的累累白骨,屍橫遍野,江南還是輕歌豔舞!我們將士有報國之念,剛剛殺出一點北伐的苗頭。這些迂腐文人,輕浮伶妓,卻有亡國之像。”
路振飛聽得頭皮發麻,他沒有想到自己婉轉地勸說,引來了這麼強硬的回答。偏偏侯玄演還是這半壁江山的實際守護者,天下如今少了誰都行,少了他就如同大壩決堤,無盡的清兵就會湧入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