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裏的鹽倒在水裏煮開,晾涼後用絲綢包了草木灰過濾幾遍,裏麵的雜質去除得差不多,才能用做傷口消炎用。沒辦法,刀傷厲害的,深可見骨,傷口無法粘合,無論是誰的藥都不管用。王雪隻能把麻線和針放在過濾過的滾水裏煮,烘幹後,用來縫合傷口。
手藝不好,歪歪扭扭,弄不好還得多縫兩針,弄得齊老爺子嘴唇都疼白了。幸而蘭秀雲自告奮勇,不就是像縫衣服似得,把兩塊肉縫起來嘛!蘭秀雲很靈巧,準確而堅定,很快兩寸長的大口子,縫合在了一起。塗上那些外敷的藥,用幹淨的麻布包裹好。吃上兩粒內服的丹藥,一顆是圓臉公子的,一顆是陸老頭的。雙管齊下,力求萬無一失。齊老爺子被剪了頭發,又縫了針,裹上了白麻布住進了重症病房保,接受李俊康、牛春生的進一步護理。也就是消滅身上的寄身蟲,衣服全部燒了,重新換上王家的大褂和長褲。坐在炕上喝蜜糖水。說實話,他老人家這是第一次喝到蜜糖水,精神好了很多。
其他重傷員的家屬看到這個過程,也隻好讓自己的親人接受這樣的治療。王雪也得上陣縫傷口。西市醫館裏的柳大夫,通常隻是撒層白灰,開上幾副草藥,剩下的就隻能靠自己的運氣。這麼重的傷,沒有王家的條件,也是好得慢。再說,齊老爺子,能吃能喝,看起來很不錯。
刀傷輕的,外敷治傷藥就行。也是蜜糖水,吃的東西管夠,但有一條,得換身衣服,頭發有虱子的,絕對要用篦子清除掉。老天爺保佑,好在沒有斷手斷腳的。重傷員住在主屋兩間房裏,輕傷員住在陸老頭那間屋裏。
紅花坊的守衛換成了北軍,這些人也不阻攔他們去西市找柳大夫抓治傷的草藥。院子裏也架著大鍋,白花花背上駝著小苗,手上拿著木棍煮著麻布,一絲不苟,小東家說了,這是把病氣給煮死,要不然會通過麻布帶子傳給受傷的人,從而傷口化膿引起炎症,最後落下病根,嚴重的會死。
大苗和二苗嘴上捂著布,縫製著簡單的病號服,有幾個輕傷的人還光著屁股躺在屋子裏。這些衣服也要用鹽水煮了,再烘幹。就連她們也要時刻保持身上的衛生。手要洗上五遍,皂角、清水、溫水、鹽水,最後還要在六十度的水裏過一遍。
一整天,就這樣忙碌碌得過去了,王雪他們連飯都沒功夫吃。楊嬸子和鐵心梅隻能一遍又一遍得熱。鐵心梅的兩個弟妹也貼心得守在小東家和姨姨身邊幫她們擦汗。他們的偏癱娘也抖摟著半邊身子,到處搜集柴火用來升火。
臨近夜晚,李油布捂著個爛腦袋來找藥。說是姓洪的那個小子打傷的,王家要負責。王雪不搭理他,李俊康卻發了善心,給他敷了藥包了頭,把他趕回了家。
“原諒他了?以後你們父子兩個一笑泯恩仇,繼續守在一起父慈子孝得過日子?”王雪忙裏偷閑刺激李俊康,放鬆一下緊張的神經。
“這場大難活下來不容易。我和他都沒死,今天幫他一把,日後也好相見。這輩子,我都要賴到你家。王叔和姨姨才是我敬重的長輩。”李俊康幽幽低下了頭掉了幾滴淚來。
“那我呢?來叫聲姐姐,明天給你買糖吃。”王雪湊近了,用肩膀頂了李俊康一下調笑著。
“呀!你要做王家的上門女婿啊?如花,有福氣啊,人家可比你經看多了。恭喜恭喜!”沈老五自醒了過來,就像打了雞血似得,到處給人包裹傷口。這都不過癮,還要觀摩王雪和蘭秀雲給人縫傷口。甚至還要用手指頭碰一碰人家的傷處。惹得王雪暴打他好幾次,他都改不過來。一個暈血男,硬是成了嗜血男,見了血淋淋的傷口,好奇、興奮和上癮。王雪都在懷疑,是不是引發了他內心深處對暴力和鮮血的向往?想到這兒,她打了個寒戰,太可怕了。
“滾!”
“滾!”
兩人同時指著院門,對他怒吼。這個煩人精,啥事都不幹,專門尋開心,趕緊滾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