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與子同袍(2 / 3)

“風”猩紅色的將旗迎風招展,指引著弟兄們繼續前進。手擎將旗的親兵被一根標槍透胸而過,卻踉蹌著不肯倒地,鮮血順著身上的傷口瀑布般向下淌。

“殺韃子,給張統領報仇!”風字營千戶魏子喜愣了愣,從張小七的親兵手中奪過將旗,奮力揮動。被打散了的紅巾軍將士重新聚集起來,高舉著短刀長矛,踏過同伴們的屍體, 繼續向羅刹兵衝過去。

刀山火海,義無反顧。

前三排羅刹鬼兵的腳步再度停住,又投出一排標槍。天空再度變得無比灰暗,數以百計的紅巾將士被標槍射中,不甘心地將手伸向空中,試圖抓住人世間最後一縷光明。

天空中的太陽卻突然暗了下去,沒有任何溫度。呼嘯的北風送戰場上掃過,吹起重重血霧。血霧中,一個接一個紅巾將士倒下,前仆後繼。

雙方將士終於絞殺在了一起。有名羅刹鬼兵的鎧甲被長矛捅中,一滑而過。紅巾義士微微一愣,電光石火間,羅刹鬼兵從盾牌後探出刀刃,一刀捅穿了他的肚子。

轉眼間,與羅刹兵放對廝殺的紅巾軍就被屠戮了個幹幹淨淨。羅刹人用刀刃拍打著盾牌繼續向前,宛若一道移動的鐵牆。

一排紅巾將士撞上去,粉身碎骨。

又一排紅巾軍將士撞上去,鮮血將盾牌染成粉紅色,在陽光下妖異無比。

然後是第三排,第四排,宛若飛蛾撲火。

“嗚嗚,嗚嗚,嗚嗚嗚——”催命般的號角聲再度響起,第四、第五、第六排羅刹鬼兵迅速跟上前補位。猛然間,號角聲又是一停,天空第三次變得無比灰暗,七百多根標槍,分成前後兩波,飛掠過二十步的距離上,射在了紅巾軍將士毫無盔甲遮擋的身體上,將前行的隊列砸成了數段。

血,像火焰一樣跳起來,在戰場上來回滾動,滾到哪裏,就將死亡的陰影,帶到哪裏。帶走一個個鮮活的靈魂,留下一具具冰冷的屍體。

羅刹鬼兵幾乎踏著短標槍落地尾跡,衝進了紅巾軍隊伍中,展開了又一輪血腥屠殺。他們手中的刀都是精鋼打造,每一輪揮動,都能放倒一整排的紅巾軍。他們手中的盾牌沉重無比,不但可以擋住紅巾軍將士的攻擊,還可以當作兵器使用。每一次前推,都能將對麵的紅巾軍兒郎推得踉踉蹌蹌,腳步難穩,陣形也亂得百孔千瘡。

那些紅巾軍將士,則在芝麻李、趙君用等人的帶領下,殊死抵抗。刺不穿盾牌則刺鎧甲,刺不穿鎧甲則刺羅刹兵的小腿和手臂,寧可用五倍的代價,也換敵軍躺在地上。雙方在極近的距離上,揮舞著兵器,試圖奪走對手的性命。每一眨眼,都有無數靈魂,悲鳴著飛上半空。

兀剌不花冷笑著揮動令旗,號角嗚咽,宛若鬼哭。

最後三排羅刹兵大步向前,獰笑著從背後解下一把角弓。將狼牙箭搭在弓臂上,以四十五度角拋射。

羽箭黑壓壓地飛上天空,又猛然撲下來,奪走無數條生命。

然後,又是一波黑壓壓的羽箭,遮天蔽日。

天越來越暗,從黃河上吹過來的風越來越大,越來越冷,將血霧在半空中凝結成霜,紛紛揚揚地四下飄灑。粉紅色的冰晶,迅速將半邊天空也染成了同樣的顏色,明亮的冬日下,天地宛若變成了一塊瑪瑙。一邊是灰色,一邊是藍色,另外一邊則是紅色,還有一邊是耀眼的黃。

那是黃河,滔滔滾滾,浪花淘盡英雄。

望著眼前蒸騰翻滾的紅色血霧,朱八十一的眼睛,不知不覺間就湧滿了淚水。不知道是因為麾下戰兵數量最少的緣故,還是芝麻李想為徐州紅巾多留一點火種,他奉命駐守在了原地。同時,也成了所有核心將領中,唯一一個可以觀看到戰場全貌的人。

他看到羅刹兵舉著短刃和盾牌,像割草一樣,將紅巾軍將士成排地格殺。他看到高麗人仆從從側麵殺入戰場,手中樸刀亂揮,將護在芝麻李側翼的趙君用等人,逼得節節後退,狼狽不堪。他看到紅巾軍將士在遭受了重大傷亡的情況下,兀自死戰不退,用生命捍衛來之不易的自由。他看到芝麻李從肩窩裏拔下標槍,反手丟向羅刹人脖頸。然後重新舉起刀,呼喝酣戰,手下無一合之將。

一陣風吹過,血霧遮擋住他的視線。當戰場的景色漸漸清晰,他已經找不到芝麻李的身影。但是在人群中,徐州軍的帥旗,卻依舊高高地飄揚,高高地飄揚,旗杆筆直,就像芝麻李不肯曲下的雙腿。

又一陣血霧滾過,紅巾軍戰旗再度被吞沒。當視野重新恢複清晰的時候,他看到兀剌不花在不停地揮舞令旗,將一個又一個等同於謀殺的指令,毫不間斷地送到戰場上的蒙元將領手裏。他看到那些騎兵將領從傳令兵手裏接過令旗,催動馬隊,殺向了已經被芝麻李等人拋在身後的戰團。

“不好!”看著蒙元一方的騎兵越衝越快,朱八十一驚呼失聲。然而,他已經來不及做任何事情。那夥騎兵就像猛獸一邊撲到了林字營統領張小五麵前,瞬間,幾將此人連同他的將旗一道,淹沒在耀眼的刀光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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