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三國時期的甘肅(1 / 3)

第一章 三國時期的甘肅

前言

東漢中平元年(184年),在黃巾起義影響下,涼州爆發了羌胡民族反抗東漢統治的起義,此後,包括甘肅在內的整個北方陷入了軍閥混戰的局麵中,進而演成了曹操和劉備兩大軍閥勢力在隴上的軍事爭奪,東漢建安十八年(213年)曹操控製隴右,魏國建立後進而占領河西,最終統一了整個北方,甘肅步入了經濟社會穩定和發展的時期。

第一節 三國形成中的涼州

一、漢末涼州的動蕩

1.中平羌胡起義

漢靈帝中平元年(184年),轟轟烈烈的黃巾大起義在河北爆發,起義戰火雖未燃燒到關隴地區,但影響卻及於整個黃河上遊。在其影響下,當年冬天,涼州爆發了羌胡民族反抗東漢統治的起義。這次起義到中平四年初結束,前後延續了兩年多時間,極大地震撼了東漢統治集團,並造成了東漢王朝對涼州統治的失控。隨著起義的結束,涼州也成了北方最早被軍閥割據的地區。

自古以來,黃河上遊一直是羌、氐等民族世代生聚之地。自河西走廊至隴山山麓,勤勞的羌氐各族過著畜牧加農耕的生活,很少和內地漢族發生關係。但西漢中葉以後,隨著漢王朝開拓西部,羌、氐民族開始遭受到漢族封建統治者的奴役。而羌氐諸族也因不甘忍受奴役開始奮起反抗,並一筆筆書寫了自己民族可歌可泣的鬥爭曆史。延至東漢中期以後,伴隨著封建統治和民族壓迫的加深,羌氐民族,特別是羌族人民的反抗鬥爭更是如火如荼,聲勢浩大。東漢中後期,羌族人民有過三次大規模的起義,鬥爭時間長達半個多世紀,而每次起義都遭到東漢統治者的殘酷鎮壓。在鎮壓結束之後,東漢朝廷將被他們蔑稱為“降羌”的羌民分隔遷徙,易地安置,嚴加防範。像今天隴東、寧夏所在的北地郡(治富平,故城在今寧夏靈武境內)就是徙置“降羌”的地方之一。據《後漢書·郡國誌》記載,北地郡內參巒縣有座山叫青山(山在今環縣西邊),這裏有“屬國降羌胡數千人居山田畜”。這些“降羌胡”既有反抗過兩漢的羌人,也有其他民族,他們是分期分批被徙置過來的。其中最早的一次徙置在建武六年(30年),當時擔任北地太守的是馮異,經由他一次收降和徙置的羌人就有“萬餘人”。從有關記載看,被徙置到青山的各民族在後來一段時期仍未停止反抗,如建武二十一年(45年)夏四月,“安定屬國胡叛,屯聚青山”便是例證。

上述情況說明,東漢時,北地郡是羌胡民族反抗鬥爭頻發的地區。

每次鎮壓了反抗後,統治者往往要加大這裏的民族壓迫程度,於是又會激起新的反抗。特別是當外界有風吹草動時,這裏的羌胡便會聞風而起。黃巾起義爆發後的情況更是這樣。緊跟著黃巾起義,北地羌胡再舉義旗,並很快形成燎原之勢,將反抗之火燃遍整個涼州大地。這次羌胡起義與黃巾起義有關,因此也可稱為黃巾起義在涼州的延續。

《後漢書·西羌傳》對這次起義所作的記載十分簡略,但卻十分明確:

中平元年,北地降羌先零種因黃巾大亂,乃與湟中羌、義從胡北宮伯玉等反,寇隴右。從上述記載看,起義爆發的時間是中平元年(184年)冬天,起因是“黃巾大亂”,發動者是以先零羌為主的北地“降羌”,主力有來自今青海境內的羌民,有被東漢政府收編為“義從”的匈奴人。起義者推舉的領袖是湟中義從胡北宮伯玉。

關於這次起義涉及的地方和人物,還可從《後漢書·董卓傳》中找到進一步的說明:

其冬,北地先零羌及枹罕河關群盜反叛,遂共立湟中義從胡北宮伯玉、李文侯為將軍,殺護羌校尉泠征。伯玉等乃劫致金城人邊章、韓遂,使專任軍政,共殺金城太守陳懿,攻燒州郡。看來,枹罕,治今臨夏縣東南雙城堡)和河關(治今積石山保安族東鄉族撒拉族自治縣西北長寧驛古城)廣大區域內都有起義的響應者。史書上稱這些響應者是“群盜”,說明他們是一股股先行的造反隊伍。後來的史書中還說隴西郡有一個人叫王國,王國很可能就是“群盜”的頭目,而後成了隴西郡內的割據者。

起義軍首選的進攻目標是金城郡。這大概是因為金城郡握控黃河東西兩岸,進可攻隴右,退可守河西,特別是它的治所允吾,治今青海民和回族土族自治縣南古鄯鎮北古城,一說在今甘肅永靖縣西北)緊挨羌人祖居地湟中。另外,金城郡是東漢西部糧貯要地,攻下金城郡能獲得充足的糧秣。

起義軍首先打金城還有一層用意,就是金城郡內有一些地方豪強如邊章、韓遂等,他們也在待機而起。這些人既有號召力,又有政治軍事方麵的經驗,將他們拉入起義隊伍,有助於擴大起義的聲勢。

史書記載,起義軍在攻下金城郡後,立即將這裏作為根據地,迅速東進攻打關隴。在向關中進攻的時候,他們喊出了“誅宦官”的口號。

這表明起義鬥爭的矛頭已指向了東漢最高統治集團,起義軍最終要攻取的目標是東漢首都洛陽。它同時也說明,當邊章、韓遂等豪強人物進入起義隊伍後,起義軍的政治目的進一步明確,策略水平也有了進一步的提高。

起義者推出的首領北宮伯玉,出身於湟中義從胡,其實是小月氏人。有關這支胡人,史書上記載說:

湟中月氏胡,其先大月氏之別也,舊在張掖、酒泉地。月氏王為匈奴冒頓所殺,餘種分散,西逾蔥嶺。其羸弱者南入山阻,依諸羌居止,遂與共婚姻。及驃騎將軍霍去病破匈奴,取西河地,開湟中,於是月氏來降,與漢人錯居。雖依附縣官,而首施兩端。其從漢兵戰鬥,隨勢強弱。被服飲食言語略與羌同,亦以父名母姓為種。其大種有七,勝兵合九千餘人,分在湟中及令居。又數百戶在張掖,號曰義從胡。中平元年,與北宮伯玉等反,殺護羌校尉泠征、金城太守陳懿,遂寇隴右焉。

由於北地降羌和湟中義從胡都長期遭受東漢統治者的壓迫和歧視,他們聯合進行反抗東漢統治的鬥爭既有必然性,也有正義性。在邊章、韓遂等地方豪強勢力加入起義隊伍後,這種必然性和正義性依然存在。

中平涼州羌胡起義因是黃巾起義的延續,所以雖然時間不長,但其曆史影響近似於以往幾次羌人起義。

這裏先回顧一下以往幾次羌人起義。

曆史上的幾次羌人起義首發地也在涼州,它們被統治者稱為“羌患”。第一次“羌患”爆發在漢安帝永初元年(107年),於元初元年(114年)遭到鎮壓,曆時七八年。東漢朝廷為此投入了巨大的人力和財力。史載:

自羌叛十餘年間,兵連師老,不暫寧息。軍旅之費,轉運委輸,用二百四十餘億,府帑空竭。延及內郡,邊民死者不可勝數,並、涼二州遂至虛耗。漢順帝永和五年(140年)至漢衝帝永嘉元年(145年)的第二次“羌患”曆時五年,東漢朝廷所耗軍費也達到80餘億。至於漢桓帝延熹二年(159年)到永康元年(167年)的第三次“羌患”所耗財力有幾多,連史家也難弄明白。

除在軍費上付出高昂代價外,起義給黃河中上遊地區造成的社會影響,史家隻說了一句“並、涼二州遂至虛耗”的話。這句簡單的話足以概括其餘。

與上述三次“羌患”相比,中平起義的規模小一些,但因它緊接黃巾起義而起,造成的震動可想而知。另外,起義乍起,義軍便連殺護羌校尉泠征和金城太守陳懿,繼而橫穿隴原進逼三輔。漢靈帝為對付起義,濫征賦稅,濫派徭役,實行竭澤而漁式的搜刮,以致天下百姓不堪其擾。對此,史書記載說:“會西羌反,邊章、韓遂作亂隴右,征發天下,賦役無已。”

除征發賦役之外,統治者為徹底擺脫涼州羌胡帶來的困擾,想棄土求安。於是,朝廷中有人提出建議,要把西北疆土回縮到隴山一線。這些人中叫得最響的是司徒崔烈。但他的“棄涼”謬論一發出,立刻招來隴籍官僚傅燮的反駁,傅燮甚至斥責崔烈該殺。

關於這樁“棄涼”公案,史書記載說:

司徒崔烈以為宜棄涼州。詔會公卿百官,烈堅執先議。

(傅)燮厲言曰:“斬司徒,天下乃安。”尚書郎楊讚奏燮廷辱大臣。帝以問燮。燮對曰:“涼州天下要衝,國家藩衛,今牧禦失和,使一州叛逆,海內為之騷動,陛下臥不安寢。烈為宰相,不念為國思所以弭之之策,乃欲割棄一方萬裏之土,臣竊惑之。若烈不知之,是極蔽也;知而故言,是不忠也。”帝從燮議。割棄涼州與保守涼州兩種意見針鋒相對,爭論達到劍拔弩張的程度,這充分說明東漢朝廷麵對起義時的虛弱和無奈。而朝廷濫征濫發賦役,又給涼州地方官的大肆貪賕和急功冒進提供了機會,反過來又導致反抗事態的嚴重化。發展到後來,涼州局麵幹脆無法收拾。

敢於與宰相崔烈直麵廷爭的傅燮,當時官居議郎之職。《後漢書》上說他是北地靈州(今寧夏寧武縣)人,而《晉書》上說他的孫子傅玄是北地泥陽人。東漢的泥陽治所最初置於今慶陽市寧縣東南,後因隴右一帶變亂迭起,被內遷到今陝西耀縣東南地區,傅氏家族也因此“失土寄寓”,變成了關中籍。但追根溯源,傅氏的原籍仍出自隴東。由於東漢時的靈州和泥陽都屬於涼州北地郡,以州籍而論,傅燮乃是涼州人。他挺身捍衛涼州,也是出自故土情懷。另外,傅燮的郡望是北地,他對郡內民族問題有更深的了解和思考,因此他不認為“降羌”再“叛”的原因和責任都在羌人方麵,相反,卻認為地方官處理民族關係不當造成的“牧禦失和”才是問題所在。傅燮甚而認為對羌胡民族措置不當在許多地方都有,並不止涼州一州。正因如此,造反也是一種連鎖反應,所謂“(涼州)一州叛逆,海內為之騷動”。

談到“棄涼”謬論,並非崔烈首創,它的始作俑者是漢安帝永初年間(107—113)的太尉龐參。龐參因“羌患”初起而朝廷束手無策,故發此論。但後來每當涼州發生羌變,這個謬論就被一些無能公卿當作牙慧。好在朝內還有一些心存社稷的大臣,他們敢麵折廷爭,使此論難以形成氣候影響決策。

事實上,早在棄涼與否的爭論發生前,北宮伯玉已率領羌胡軍隊在中平二年(185年)三月越過隴山,進到了“三輔”。漢靈帝為阻截起義軍於長安以西,詔命左車騎將軍、鎮壓過黃巾起義的功臣、安定朝那(治今寧夏彭陽縣西三十三裏古城鄉)人皇甫嵩統兵駐守長安。八月,漢靈帝又任命司空張溫為車騎將軍,執金吾袁滂為張溫的副將,和中郎將董卓等統率臨時拚湊起來的10萬軍隊,到美陽(今陝西扶風縣北二十裏法門鎮)去鎮壓起義軍。為了表示對鎮壓軍的厚望,漢靈帝派出特使到張溫駐地拜授張溫為太尉,由此開了三公在外授命的先例。當東漢朝廷調兵遣將之時,北宮伯玉也命令邊章和韓遂率偏師到美陽與張溫的軍隊作戰。由於敵我力量懸殊,起義軍無法突破朝廷軍防線。延至十一月,張溫所部董卓與石桂風、鮑鴻合兵,反攻邊章和韓遂,使二部嚴重受挫而不得不重新退回隴右,繼而又被迫退到榆中(今蘭州市城關區東)。而張溫則派周慎帶3萬軍隊緊追到榆中。當時,孫堅在周慎手下任參軍事,他主動要求帶兵去切斷榆中運糧道路,以迫使起義軍向羌中方向撤退,並一舉將其擊潰。但周慎不納此策,指揮軍隊從東麵包圍榆中城。

邊章和韓遂早料到周慎會這樣用兵,事先部署軍隊屯守葵園峽(今蘭州市東黃河峽口),將周慎從金城調運糧食的通道切斷。周慎軍因給養困難。被迫撤向隴右。

當邊、韓率領起義軍在榆中與政府軍周旋時,隴右方麵起義軍已將董卓的軍隊圍困在望垣縣北(一作望恒縣,在今天水市西北渭河南岸新陽鄉),迫使董卓軍築堤堰捕魚為食,並靠堤堰遮擋,逐步撤出重圍。起義軍對此有所麻痹,及至發覺董卓的計謀時,董卓已將軍隊撤至渭河對岸,並下令兵士決堰放水,使起義軍無法追擊。後來董卓雖率軍返回了扶風,卻因師出無功而遭到張溫的斥責,孫堅也以董卓狂妄自大為由,勸促張溫將董卓以軍法論斬。但張溫終因董卓素著威名於河、隴之間,怕殺掉他一失依靠、二惹事端,故未納孫堅之言。

中平四年(187年),起義軍發生內訌,並產生分裂。二月,韓遂殺掉邊章和北宮伯玉、李文侯等,將原先各部起義軍整編成一支10萬多人的軍閥武裝,然後再次東進,先圍攻隴西郡(治襄武,今隴西縣東南五裏),迫使太守李相如與自己聯合,以對抗東漢涼州刺史耿鄙。

這樣,曆時兩年多的涼州羌胡起義宣告結束。然而,東漢王朝從此再也無力駕馭河、隴,涼州由動蕩進而失控,成了軍閥割據的地盤。

2.六郡嘩變

韓遂篡奪了羌胡起義軍軍權後,從控製隴西郡開始,繼而占據隴右,再入關中,最後卷入了中原軍閥混戰的漩渦。

涼州既已失控,其以西之地,東漢朝廷就更是鞭長莫及。幾年後,隨中原軍閥混戰四起,東漢皇室也成了宦官、外戚、軍閥勢力交相爭奪的傀儡。中平六年(189年)九月,已成氣候的董卓扶搖直上,以軍閥中最強的一支勢力獨攬了東漢朝政,並廢掉少帝劉辯,扶立漢獻帝劉協作傀儡。

獻帝即位後,於興平元年(194年)決定將涼州一分為二,劃出河西四郡置為雍州。分州之前,涼州本轄十個郡和兩個屬國,即隴西郡、漢陽郡、武都郡、金城郡、安定郡、北地郡、武威郡、張掖郡、酒泉郡、敦煌郡、張掖屬國和張掖居延屬國。這十郡二屬國的版圖涵蓋了今甘肅全境及甘肅與寧夏、陝西、青海、內蒙古等省區的接壤地帶。其中,河西四郡之外的河東六郡概稱隴右六郡,是昔日西漢“六郡良家子”的搖籃,也是皇室羽林軍的故鄉。但東漢以後,這裏卻變成民族問題和戰亂最為頻繁的地帶。漢末中平初年的涼州羌胡起義發生在這裏,馬騰、韓遂兩支軍閥勢力的角逐也發生在這裏,而且介乎其間的“六郡嘩變”也在這裏發生。東漢朝廷把涼州一分為二,實在是無奈之舉,意在舍隴右而顧河西,但這談何容易!

就在涼州被一分為二的前夕,幾乎與羌胡起義失敗同時,隴右發生了“六郡嘩變”。

中平四年(187年)四月,涼州刺史耿鄙驅使征發來的六郡兵民進攻割據了金城、隴西二郡的韓遂和王國。六郡子弟兵不願為耿鄙賣命,在開赴金城行經狄道城(今臨洮縣城)時,群起嘩變,殺掉耿鄙和治中程球,接著反攻漢陽太守傅燮駐地冀縣。

六郡嘩變的直接起因,是六郡百姓對耿鄙之流的痛恨。引起百姓痛恨的是耿鄙和治中程球大肆盤剝百姓。耿鄙之流的倒行逆施,連傅燮也看在眼裏。他料定耿鄙之流不得人心,討伐韓遂的戰事也必遭失敗。但後來的事態比傅燮料想得更為嚴重。

時刺史耿鄙委任治中程球,球為通奸利,士人怨之。中平四年,鄙率六郡兵討金城賊王國、韓遂等,行至狄道,果有反者,先殺程球,次害鄙,賊遂進圍漢陽。嘩變者在圍攻冀縣時,在狄道自稱“合眾將軍”的王國派曾任酒泉太守黃衍去勸傅燮投降,但遭拒絕。傅燮身邊有個13歲的兒子叫傅幹。

他雖年幼,但深識“國家昏亂”形勢,苦苦勸父親棄官返鄉,傅燮不從,並表示要與漢陽城共存亡。最後嘩變者攻破城池,傅燮捐軀。

六郡嘩變的主謀為馬騰。

馬騰(212)原籍扶風郡茂陵(今陝西興平市東北南位鄉茂林村),史書上說他是伏波將軍馬援之後。桓帝時,其父擔任天水蘭幹尉(蘭幹,漢縣,舊城在今通渭縣境),後失官,全家“因留隴西,與羌錯居”。他娶羌女為妻,生下馬騰。耿鄙征六郡兵民討伐韓遂和王國時,馬騰被征,因治軍才能出眾而得耿鄙賞識並受任為軍從事,後因功擢任軍司馬。可見,“六郡嘩變”是隴西豪強乘朝廷無力控製隴右,借著六郡民眾對地方腐敗官吏的痛恨,發動和製造的一場變亂。六郡嘩變後,馬騰帶領變兵與韓遂會合,擁立王國為首,其後便揮軍東進攻打陳倉(今陝西寶雞市東)。

中平六年(189年)二月,韓、馬廢掉王國,分領其眾,這已是整個北方進入軍閥大混戰的前夕。不久,控製東漢政權的董卓在長安被殺。董卓死後,李傕和郭汜在長安混戰,後獻帝被李傕控製。初平三年(192年),韓、馬率部到長安,名為歸附和匡扶獻帝,實則是想渾水摸魚、趁火打劫,與李傕、郭汜等搶奪天下。

二、涼州軍閥之禍

1.韓遂馬騰亂關隴

黃巾起義的烽火被東漢統治者撲滅之後,黃河流域開始進入軍閥大混戰時期。但此前的涼州,早已是喊殺之聲四起。

在涼州喊殺的軍閥軍隊主要有兩支:一支是韓遂,另一支是馬騰。

眾所周知,漢末中原軍閥混戰的釁端是董卓之亂,由董卓禍亂東漢朝綱而引發。其簡單過程是:

中平六年,靈帝死,何皇後兄何進以大將軍掌朝政,並扶立少帝劉辯。而後,何進與中軍校尉袁紹合謀誅除宦官,並征召駐在河東(治今山西省夏縣)的並州牧董卓率兵入京。但董卓尚未到洛陽,宦官卻已先發製人殺掉了何進。情急之下,袁紹率兵衝入皇宮,將宦官二千餘人殺得一幹二淨。董卓接踵而至,控製了東漢朝政,並廢掉少帝,立九歲的劉協為帝,這便是漢獻帝。接下來,董卓放縱兵士在洛京內外燒殺擄掠,蹂躪百姓。董卓的橫暴,激起了朝臣和百姓的公憤。於是,州郡牧守各樹旗擁兵,推舉袁紹做盟主,組成關東盟軍討伐董卓。當時的形勢是關東盟軍氣勢洶洶,蜂擁著殺向洛陽。董卓為避盟軍鋒芒,在初平元年(190年)二月挾迫漢獻帝和洛陽士民遷往長安。到長安後,董卓仍舊專橫殘暴,結果在初平三年(192年)被司徒王允借呂布之手殺掉。

董卓死後,關東盟軍解體,形成一支支軍閥武裝。他們打著尊奉東漢的旗號,各自為政,接著又為搶奪地盤而展開廝殺。廝殺到後來,形成以袁紹、曹操、孫堅等為代表的幾支強大割據勢力。而在長安附近,原董卓部將李傕和郭汜也殺得不可開交。當初平三年(192年)韓遂和馬騰率涼州兵從隴右到達關中時,李傕等正借為董卓報仇為名,擁兵攻入長安,並再次控製了漢獻帝。於是,韓、馬二人又借勤王名義,在興平元年(194年)三月會同其他“擁漢”將帥在長安城北五十裏的長平(今陝西池陽南)拉開陣勢,試圖從李傕和郭汜的手裏奪取長安,然而一接戰就被李、郭打敗。與韓、馬聯手的東漢左中郎將劉範和益州刺史種劭等也在戰鬥中陣亡。

其實,早在初平三年,李傕已借漢獻帝名義,給了韓遂鎮西將軍的頭銜,並準他駐紮金城。與此同時馬騰也獲得了征西將軍的頭銜,並獲準駐紮郿縣(治今陝西眉縣東十五裏)。這就等於李傕等早就承認了韓、馬為一方諸侯的事實。長平之戰前,馬騰順勢將軍隊推到汧水和隴山一帶(汧水,今陝西西部渭河支流千河;隴山,今陝甘之間六盤山南段的別稱),表明他割據今甘陝交界地帶的意圖。但不久又借口汧、隴間缺乏軍糧,提出去池陽縣(今陝西涇陽縣)“就穀”,把軍隊調到長平岸頭駐紮,隨後就發生了長平之戰。長平失敗後,馬騰帶軍隊狼狽退回了涼州。還有一種說法是他移屯長平後,與部將王承發生衝突,因失敗而返涼州。總之,馬騰在關中未站住腳。

退回涼州後,馬騰與韓遂瓜分了涼州。馬騰占據隴右六郡,韓遂占據金城郡。起初馬騰與韓遂還算親善,但未幾便開始爭戰和仇殺。史載:

(馬騰)與鎮西將軍韓遂結為異姓兄弟,始甚相親,後轉以部曲相侵入,更為仇敵。騰攻遂,遂走,合眾還攻騰,殺騰妻子,連兵不解。韓、馬間的爭戰延續了兩年左右。建安元年(196年),漢司隸校尉鍾繇和涼州牧韋端出麵調停,讓二人罷戰。而後,朝廷征馬騰還關中,讓他屯兵於槐裏(今陝西省興平市東南十裏南佐村附近),並拜為前將軍,加封槐裏侯。而韓遂則仍屯駐於金城。這樣分開之後,韓、馬在涼州的紛爭才告落幕。與此同時,中原的軍閥混戰也有了結果。曹操作為勝利者在建安元年(196年)迎漢獻帝到許都(今河南許昌),掌握了東漢朝政。建安十三年(208年)自任丞相,並以獻帝名義拜馬騰子馬超為偏將軍,讓馬超繼續掌領馬騰的軍隊。涼州軍閥暫被安撫。

2.董卓亂漢

漢靈帝建寧二年(169年)到中平六年(189年)的20年時間,宦官獨霸東漢朝政。宦官不僅典領禁軍,壟斷中央主要官職,在地方上也是“父子兄弟並據州郡”。宦官氣焰的熏灼和濫施淫威,使一些正直的官僚士大夫與外戚聯合起來反對宦官。而袁紹與何進誅除宦官的密謀也隨之產生,並引來董卓入京禍亂朝政之事,最終釀成了中原的軍閥大混戰。

有關董卓入京事,《後漢書》上記載說:

靈帝崩,少帝即位。大將軍何進與司隸校尉袁紹謀誅諸閹官,太後不從。進乃召(董)卓使將兵詣京師……卓未至,(何)進敗。中常侍段珪等劫帝走小平津,卓遂將其眾迎帝於北芒,還宮。時進弟車騎將軍苗為進眾所殺,進、苗部曲無所屬,皆詣卓。卓又使呂布殺執金吾丁原,並其眾,故京都兵權唯在卓。漢靈帝劉宏死於中平六年(189年)二月。四月,少帝劉辯繼立。

何進選擇“先帝”死“新帝”立之際謀誅宦官,在時機的把握上是對的。因為靈帝之死,宦官失去了皇權的庇護,而新立的少帝隻有14歲,需要何太後的扶持,何進可以借機發號施令。假如何太後支持一下,誅宦官很容易得手。然而何太後卻臨機不斷,這使何進因怕宦官反撲而接受袁紹建議,召四方猛將豪傑入京以脅迫何太後。當時被何進征召的不光是董卓,還有王匡、橋瑁、丁原等。

少帝光熹元年(189年)八月,董卓入洛陽。他帶的軍隊是他在鎮壓黃巾和隴右羌人時招募的兵丁,主要由涼州羌胡構成。至於董卓本人,《三國誌》中這樣記載:

董卓字仲穎,隴西臨洮人也。少好俠,嚐遊羌中,盡與諸豪帥相結,漢桓帝末,以六郡良家子為羽林郎。卓有才武,膂力少比,雙帶兩鞬,左右馳射。為軍司馬,從中郎將張奐征並州有功,拜郎中,遷廣武令,蜀郡北部都尉,西域戊己校尉,免。征拜並州刺史、河東太守,遷中郎將,討黃巾,軍敗抵罪。韓遂等起涼州,複為中郎將,西拒遂,時六郡上隴西,五軍敗績,卓獨全眾而還,屯駐扶風,拜前將,封來鄉侯,征為並州牧。

據上述,董卓是隴西臨洮(今岷縣)人,靠鎮壓黃巾起家。另有記載說,董卓的父親叫董君雅,做過東漢潁川郡綸氏縣縣尉,生有三子,董卓排行第二。可見,董家在隴西郡是素有名望的人家,屬於地方豪強的中上層。

董卓自幼生活在漢羌雜居區,尚武行俠,頗有強梁習氣。《後漢書》中說他威猛有謀略,以雄健和任俠出名,與羌部首領有很深的鄉情。

桓帝末年,董卓入選羽林郎,後隨中郎將張奐鎮壓延熹(159—167)年間的羌人起義,因功步步高升,做到並州刺史。黃巾起義爆發後,他隨皇甫嵩去河北鎮壓,並與張角、張梁和張寶兄弟領導的起義軍主力作戰。在廣宗戰役中,朝廷因北中郎將盧植無功,將之召回,改派時為東中郎將的董卓作主將,但戰事仍無起色。最後,憑著左中郎將皇甫嵩的指揮,政府軍於中平元年(184年)十月在下曲陽(今河北省晉縣)將起義軍擊敗。

董卓進入洛陽前的官職是並州牧。刺史變為州牧後,權位更重。東漢置州牧,事在漢靈帝中平三年(186年)。當時黃巾軍的餘部尚在山東(太行山以東)一帶活動,朝廷為督勵州郡長吏用命,準其自行招兵買馬,號令自專,決定改刺史為州牧。而州牧也因常由一些在朝官員充當,權力更重。所謂:

靈帝中平三年,改刺史唯置州牧。是時天下方亂,豪傑各欲據有州郡。而劉焉、劉虞自九卿出領州牧。州牧之任自此重矣。

董卓任並州牧前,已擁有一支三千人的軍隊。這支軍隊是混合兵種,有步兵,有騎兵。因主要來自羌胡,所以人數雖不多,但戰鬥力很強。就朝廷而言,對董卓是既利用又戒備;利用他是因他手握強兵悍將,戒備他是因他有時不聽命令。這後一點,在中平五六年已有驗證。

當時,董卓氣勢初成,漢靈帝調他入京任職,董卓怕被解除軍權,尋找種種借口推辭。中平六年(189年),他上書朝廷,找了種種頗值玩味的借口。

六年,(朝廷)征(董)卓為少府,不肯就。上書言:“所將湟中義從及秦胡兵皆詣臣曰:‘牢直不畢,稟賜斷絕,妻子饑凍。’牽挽臣車,使不得行。羌胡敝腸狗態,臣不能禁止,輒將順安慰。增異複上。”朝廷不能製,頗以為慮。及靈帝寢疾,璽書拜卓為並州牧,令以兵屬皇甫嵩。卓複上書言曰:“臣既無老謀,又無壯事,天恩誤加,掌戎十年。士卒大小相狎彌久,戀臣畜養之恩,為臣奮一旦之命。乞將之北州,效力邊垂。”於是駐兵河東,以觀時變。

在上書中,董卓拒絕朝廷命令的借口主要有兩點:一是自己的羌胡部下因該得的優恤沒有得到而不放自己離開,二是部下與自己相依為命多年,隻願為自己用命。說白了,他認為這支羌胡軍隊是自己的,要交出兵權絕不可能。

董卓不但拒絕交出軍隊,後來還借朝廷授給他並州牧之職,將軍隊帶到河東以待時機。不久,他因何進征召而有了機會。

上述諸事說明,在中平五六年,董卓這支涼州軍閥勢力業已養成。

從史書看,這支勢力的骨幹有董卓之婿牛輔,部將李傕、郭汜(又名郭多)、樊稠、李蒙、王方以及投靠董卓的張濟等。

董卓率軍進京時,中常侍段珪等已將少帝劉辯劫出洛陽皇宮,轉往小平津(在河南省孟津縣北)。接著段珪投河而死,而留在宮中的宦官則被袁紹殺盡。之後,少帝與僅有9歲的弟弟陳留王劉協步行還宮。二人行至北芒(北邙山,在洛陽市北)時,與董卓以及前來迎接的公卿大臣相遇。史書記載此事說:

先是童謠曰:“侯非侯,王非王,千乘萬騎走北芒。”卓時適至(洛陽),屯顯陽苑。聞帝當還,率眾迎帝。這樣,董卓把少帝劉辯抓到了手裏。接下來,他相繼兼並了何進兄弟的部眾及由丁原掌領的皇家近衛軍。這使董卓軍隊的總人數擴充到近10萬左右。

在盡握京師兵權後,董卓廢掉少帝劉辯,扶立獻帝劉協,由自己擔任宰輔。他濫施淫威,殺戮忠良,用殘暴來威懾天下,使朝中人人自危。他手下兵將又在洛陽內外燒殺奸淫,搞得天怒人怨。

他還下令廢掉流通已久的五銖錢,改鑄小錢,並將洛陽府庫中的黃金洗劫一空,充入私囊。一時之間,洛陽一帶物價飛漲,百姓由此陷入饑饉。

董卓擅行廢立的事發生後,以袁紹為首的公卿紛紛離京出逃。袁紹逃到冀州後,號召天下牧守起兵討董。董卓則殺掉袁氏在洛陽和長安的所有親屬以作報複。這次屠殺,袁氏家族死者共50餘人。

袁紹(202),字本初,汝南汝陽(今河南省商水縣西北)人。

從他曾祖父袁安以來,四代中出了五個官至三公的人,人稱袁氏家族“樹恩四世,門生故吏遍於天下”。憑借個人及家世的影響,經袁紹在冀州號召,山東(指太行山以東)各州郡牧守紛紛起兵,借為袁氏家族報仇的口實,在初平元年(190年)組成一支浩浩蕩蕩的關東(指潼關以東)盟軍,去討伐董卓。

初平元年春正月,後將軍袁術、冀州牧韓馥、豫州刺史孔伷、兗州刺史劉岱、河內太守王匡、勃海太守袁紹、陳留太守張邈、東郡太守橋瑁、山陽太守袁遺、濟北相鮑信同時起兵,眾各數萬,推(袁)紹為盟主。關東盟軍來勢凶猛,奔向洛陽。董卓決定挾漢獻帝西遷長安以避鋒芒。時長安宮室早已毀敗。司徒楊彪等以此為由阻止遷都,但董卓卻說:原先漢武帝住過的杜陵南山下,有瓦窯數千處,隻需取些涼州材木來修複宮室即可落腳。他將楊彪免官,隨後挾著獻帝,驅迫數百萬百姓踏上西遷之路。時值冬季,一路上百姓們啼饑號寒,加上軍民擁擠踐踏,所經二百裏路程中,屍橫遍野。直到四月,董卓一行才到達長安。

在長安,董卓依然故我,橫暴之性毫無改變。

卓施帳幔飲設,誘降北地反者數百人,於坐中殺之。先斷其舌,次斬手足,次鑿其眼目,以鑊煮之。未及得死,偃轉杯案間。會者戰栗,亡失匕箸。而卓飲食自若。諸將有言語蹉跌,便戮於前。又稍誅關中舊族,陷以叛逆。此時董卓也因眾叛親離,內心十分虛弱。為自全計,他在長安修築塢壁,貯備物資,以防不測。他築的郿塢,號稱“萬歲塢”,牆體高厚各七丈,裏麵積貯了供30年用的糧食。他對人說,自己成功就雄踞天下,不成功就守著郿塢以度終生。果然,董卓的末日很快降臨,司徒王允正在與董卓的部將呂布以及仆射士孫瑞等密謀誅除他。初平三年(192年)四月,漢獻帝疾病初愈,要在未央宮會見朝臣。密謀已久的王允事先部署騎都尉李肅與呂布伏下10多名甲士,董卓剛進門,伏兵齊出,將之殺死。長安人聽說董卓被殺,皆歡呼萬歲,歌舞於道。這樣,董卓亂漢的事暫告一段落。

從漢靈帝中平六年八月帶兵入洛陽,到在長安被殺,涼州軍閥董卓共操控東漢朝政兩年多時間。這兩年多,原本混亂的北方局勢進一步惡化。關東盟軍討伐董卓,其實是各軍閥軍事實力的一次大展示。董卓死後,各路軍閥就陳師布陣,相互爭奪比拚,一個軍閥大混戰的局麵就這樣演成了。後來魏文帝曹丕記述此時間的情況時說:

初平之元,董卓殺主鴆後,蕩覆王室。是時四海既困中平之政,兼惡卓之凶逆,家家思亂,人人自危。山東牧守,於是大興義兵,名豪大俠,富室強族,飄揚雲會,萬裏相赴;而山東大者連郡國,中者嬰城邑,小者聚阡陌,以還相吞滅,百姓死亡,暴骨如莽。

曹丕另外還講到“黃巾盛於海、岱”之類的話,是指軍閥混戰時今山東半島一帶青州黃巾活動的情況。

總之,董卓是涼州軍閥的最主要代表人物,由他製造的兩京之亂也是東漢曆史的一個轉折點。史家認為,這場禍亂及其引起的北方軍閥大混戰,是三國鼎立局麵形成的重要原因。

3.李傕郭汜亂關中

董卓死後,涼州軍閥勢力在長安的代表人物成了李傕和郭汜。他們在關中挑起的禍亂被稱為“李傕、郭汜之亂”。

李傕,北地人;郭汜,張掖人。他們同為“(董)卓部曲將”。所謂部曲,一般指豪強地主的家兵。因此,李、郭也就是董卓的家將,屬於董卓軍閥勢力中的鐵杆人物。董卓被王允殺掉後,他們喊出為董卓報仇的口號,在長安城外起兵。史家認為,李、郭之所以起兵,與王允的過激和無能也有一定的關係。

王允出身於太原王氏家族,家世和門第雖不如袁紹那樣顯赫,但生性清高傲慢,剛愎自用。殺掉董卓後,他不但搞株連,而且有許多善後事做得很糟。

首先,他枉殺名士蔡邕,因此大失人心。蔡邕,字伯喈,陳留圉人(今河南省陳留縣東南),是著名學者。他生性正直,不肯阿附邪惡。宦官專權時,因不肯與宦官為伍而受到迫害,以致流亡吳地12年。董卓專權後,強迫他入朝為官,被任為左中郎將。在長安期間,他多次勸諫董卓收斂行性,勿做逾製之事,但董卓根本不聽。為此,他又謀避官外逃。董卓被殺,他發感歎表示惋惜,因而被王允認定是董卓同黨,將之下廷尉論罪。蔡邕求王允免自己一死,將自己“黥首刖足”,以便實現續寫《漢史》的宿願,但遭到王允拒絕。王允的回答是:當年漢武帝未殺掉司馬遷,才使司馬遷寫成《史記》那樣的“謗書”。他表示自己不做第二個漢武帝,並下令將蔡邕處死。

蔡邕被殺,朝野上下人人寒心。從此以後,公卿百官不再對王允抱有希望。更不得人心的是王允還要解除涼州軍隊的武裝。當時有朝臣覺得這樣做欠妥,奉勸王允三思而後行。

董卓將校及在位者多涼州人,(王)允議罷其軍。或說允曰:“涼州人素憚袁氏(指袁紹)而畏關東(指關東盟軍)。今若一旦解兵,則必人人自危。”說此話的人還建議王允把涼州軍交由涼州籍將領皇甫嵩統率,並準他們繼續留駐陝縣(今河南省三門峽市西),而王允卻認為這樣做會使擁護自己的關東軍生疑。如此反複之際,外界已是謠言四起,本來心懷惶恐的董卓部下更加不安,造成了李、郭的鋌而走險。

時百姓訛言,當悉誅涼州人,遂轉相恐動。其在關中者,皆擁兵自守。更相謂曰:“丁彥直、蔡伯喈但以董公親厚,並尚從坐。今既不赦我曹,而欲解兵,明日當複為魚肉矣。”卓部曲將李傕、郭汜等先將兵在關東,因不自安,遂合謀為亂,攻圍長安。這當中,呂布的魯莽草率也加速了李、郭之起。

原來,在董卓被殺時,董部包括李、郭在內,有幾支軍隊駐在長安以東,其中董卓的女婿牛輔屯陝縣。呂布為斬草除根,派李肅到陝縣去殺牛輔,結果反為牛輔所殺,而牛輔又被因驚而亂的部下殺死。這時李傕、郭汜和張濟等正在陳留一帶與關東盟軍作戰。得知董卓被殺後,他們帶兵向關中回返,走到陝縣時,又得知牛輔已死之事。這樣一來,李、郭二人不知投奔何方。他們盼望有一紙赦書到來,但得到的卻是王允要“悉誅涼州人”的傳言。這時,在軍中的武威人賈詡為二人策劃,叫他們率部西進,與在長安城外的樊稠等合兵進攻長安。李、郭按賈詡所說去做了。十天之後,二人果然順利攻入長安,殺掉王允,趕走呂布。接著,又掠殺長安百姓,不但為董卓報了仇,也出了自己胸中的一口氣。

(李、郭)用賈詡策,遂將其眾而西,所在收兵,比至長安,眾十餘萬,與卓故部曲樊稠、李蒙、王方等合圍長安。十日城陷,與(呂)布戰城中,布敗走。傕等放兵略長安老少,殺之悉盡,死者狼藉。誅殺(董)卓者,屍王允於市。而後,李傕和郭汜掌握了東漢朝政。李傕自封為車騎將軍、池陽侯,領司隸校尉、假節。郭汜稱後將軍、關陽侯。董卓集團的其餘骨幹人物樊稠、張濟等皆為將軍並封侯。這時,韓遂和馬騰也從涼州趕進關中,受李傕委任分別為鎮西將軍和征西將軍。不久,馬騰與朝廷侍中馬宇等合攻長安,被郭汜和樊稠擊敗。

在李、郭控製朝政的日子裏,李傕等在長安城內城外不斷製造兵難,使一個原先有10萬戶人家的長安城在兩年中變成了人煙斷絕的地方。另外,李傕等也為爭權而發生內訌,先是樊稠被殺,而後漢獻帝成了爭搶對象。最後,漢獻帝與賈詡等一同被李傕挾持到長安城北的軍營裏關起來。郭汜則囚禁朝臣,向李傕討價還價。這就是所謂的“群臣共鬥,一人劫天子,一人質公卿”。其間,漢獻帝派“涼州舊姓”中任謁者仆射的皇甫酈作特使,勸李傕與郭汜和解。皇甫酈為此費盡了口舌,李傕始終不為所動,後來還要殺掉皇甫酈。接著李傕逼漢獻帝拜自己為大司馬,位居三公之右。

李傕囚獻帝的行徑最終也招來了部下的不滿。楊奉等密謀誅殺李傕,但事情敗露,隨後率部背叛。事後,李傕在張濟等的勸說下,釋放了獻帝,但獻帝又開始麵臨郭汜的挾迫。這時,楊奉及時趕來解救,將獻帝救出,而後與將軍董承一同送獻帝返洛陽。李傕和郭汜因失去獻帝而後悔並握手言和,合兵追趕獻帝。救獻帝的楊奉曾是黃巾軍白波部帥,當李、郭趕來時,他在曹陽(亭名,屬弘農郡,在今河南省靈寶縣東)急招舊日同黨韓暹、胡才、李樂等援救自己,這樣才勉強護衛漢獻帝回到洛陽。然而,這時的洛陽已是一片荒敗景象。

(楊)奉、(韓)暹、(董)承乃以天子還洛陽。天子入洛陽,宮室燒盡,街陌荒蕪,百官披荊棘,依丘牆間。州郡各擁兵自衛,莫有至者。饑窮稍甚,尚書郎以下,自出樵采,或饑死牆壁間。時為建安元年(196年)七月。

由於洛陽缺糧,八月,獻帝被曹操迎往許都(今河南省許昌市)。韓暹、楊奉因不附曹,逃奔到徐、揚二州間,後被劉備殺掉。

李傕、郭汜之亂經曆六年之久。到建安二年(197年)時,李傕被裴茂為首的關西諸將殺掉並夷三族,郭汜則被其部將伍習襲殺。一直追隨李、郭的張濟為饑餓所逼,率部竄入南陽郡寇掠為食,被荊州牧劉表擊破。至此,董卓所部涼州軍閥勢力徹底土崩瓦解。

李傕、郭汜之亂是董卓之亂的延續。這一連串的變亂,雖說涼州軍閥勢力扮演著主要角色,但引起變亂的根本原因卻是腐朽的東漢統治。

變亂不僅造成洛陽和長安兩京殘破,也給北方人民帶來了深重的苦難。

作為巨大的破壞性力量,涼州軍閥勢力與中原其他軍閥勢力將北方長期積累起來的文明成果基本摧毀。一些原本經濟發達的地方轉眼變成一片荒墟,以致“名都空而不居,百裏絕而無民者,不可勝數”。在軍閥混戰中,“百姓死亡,暴骨如莽”的景象比比皆是,連曹操也為之震撼,並寫出了“白骨露於野,千裏無雞鳴,生民百遺一,念之斷人腸”之類的詩句。

在軍閥混戰中,成千上萬的人無家可歸,四處流亡。光山東諸州每個州外流的人口就多達數萬家至數十萬家,而馬騰、韓遂等割據混戰期間的關隴也有數萬家百姓逃亡到漢中一帶⑤。大規模的人口死喪流移,使北方社會陷入一片蕭條。

第二節 曹操克定關隴

一、曹操對韓馬勢力的綏靖

關東盟軍的討董戰爭落幕後,軍閥混戰繼起。混戰到後來,剩下了曹操、袁紹、公孫瓚、劉表、袁術及孫策,此外,還有劉備、韓遂、馬騰等數支勢力。其中曹操因政治和軍事才能高超,最終在逐鹿中原中獲勝,獨自雄踞北方。

曹操(155—220),沛國譙縣(今安徽省亳縣)人。關於他的家世、早期參加鎮壓黃巾起義以及誅宦官的活動,史書介紹甚多,茲不贅述。

董卓入洛陽後,曹操與袁紹等相繼離開了洛陽。曹操到陳留集合自己的宗族、部曲、賓客組成一支五千人的軍隊,加入了以袁紹為首的關東盟軍。

董卓被殺後,關東盟軍瓦解。袁紹從他的故吏韓馥手裏奪得冀州,做了冀州牧。曹操為擴大自己的勢力則向東轉戰。他在濮陽擊敗黑山黃巾白繞部,並經袁紹推薦當上了東郡太守,接著又擊敗黑山黃巾眭固部以及深入到內黃(今河南省內黃縣)的匈奴於扶羅部。

初平三年(192年)四月,青州黃巾軍以百萬之眾攻入兗州(治昌邑,故城在今山東省金鄉縣西北四十裏。後移治鄄城,在今鄄城縣北),殺刺史劉岱。劉岱部下鮑信等到東郡迎立曹操為兗州牧。此後,曹操追擊黃巾軍於濟北,俘其部30餘萬(連同家屬共百萬餘口),將其中的精銳改編成一支號稱“青州兵”的勁旅。從此,其勢力在兗、豫二州迅速崛起。

初平四年(193年),曹操擊退圖謀奪取兗、豫二州的袁術,又進攻徐州,攻克彭城以北十多城,殺人數萬,使彭城一帶“雞犬亦盡,墟邑無複行人”。後又與呂布在鄄城反複作戰,於興平二年(195年)夏天將呂布擊敗,鞏固了在黃河中下遊的強者地位。

建安元年(196年),曹操挾持漢獻帝到許都(今河南許昌),“奉天子以令天下”。這樣一來,他不僅割據了今河南到山東的一大片地盤,還因擁有“眾數十萬”的軍隊,使袁紹深感威脅。

至於袁紹,他曾有一個戰略計劃,就是從河北向關隴伸展,最後霸據天下六分之五的土地。這個計劃也叫曹操感到不安。曹操雖不知道袁紹如何去奪取關隴,但卻明白一點,那就是關隴一旦為袁紹所得,自己將永不得安寧。曹操決定先爭取主動,並向謀士荀彧問計。荀彧建議先招撫關隴割據者韓遂和馬騰,與他們“連和”,至於其他待日後再論。荀彧的原話說:

關中將帥以十數,莫能相一,唯韓遂、馬超最強。彼見山東方爭,必各擁眾自保。今若撫以恩德,遣使連和,相持雖不能久安,比公安定山東,足以不動。荀彧還推薦鍾繇去作司隸校尉,認為隻有鍾繇去西北,諸事才可放心。可見,對曹、袁雙方而言,涼州割據勢力歸心於誰至關重要。換句話說,在袁、曹爭衡北方時,關隴勢力的倒向事關全局。後來,鍾繇到關中,不辱曹操使命,說服了韓遂和馬超,使二人暫時歸附曹操。

袁紹得知曹操安撫了韓、馬,便再也無法穩坐冀州。他集合步兵10萬和騎兵1萬,準備進攻曹操和漢獻帝居住的許都。建安四年(199年)八月,袁軍南下。次年五月,袁、曹兩軍在官渡(今河南省中牟縣東北12裏)決戰。這就是有名的官渡之戰。這場戰役,曹操以“兵不滿萬,傷者十二三”的微弱兵力,一舉擊敗十倍於己的袁軍,創造了中國古代以少勝多的著名戰例。

官渡之戰後,曹操乘勝北進,在建安九年到十一年間(204—206),逐一消滅了袁紹的兒子袁譚、袁熙、袁尚及女婿高幹,占據冀、青、幽、並四州。於是,連同原有的兗、豫二州,曹操共有了六州之地。這六州之地包括今關中以東、荊州南陽(今河南省南陽市)及淮河以北的全部黃河中下遊地區。

攻占冀州後,曹操繼續北征,在距柳城(今遼寧省朝陽縣南)不到百裏的凡城擊潰烏桓軍隊,殺死其首領蹋頓,並將先前逃亡到塞外和被烏桓擄去的10多萬戶漢族百姓遷入關內。曹操還收編烏桓軍隊,組建起一支騎兵,隨他南征西討。這支騎兵被人稱作“天下名騎”。

官渡之戰後,曹操自任漢丞相。這時,韓遂、馬騰等也感到末日將臨,開始作防禦曹軍的準備。曹操得知韓、馬的動作後,也加快對西征關隴的部署。曹操要發兵西征,得先除去掣肘者荊州牧劉表。

劉表(142—208)是漢末名士,有“八俊”之稱。中平六年(189年),他出任荊州刺史,並靠加入關東盟軍和進行軍閥混戰而成為割據者。後來,他趁袁術與曹操作戰,襲取了袁術的南陽郡(治宛縣,今河南省南陽市),以此將割據地盤推進到距許都數百裏處。李傕、郭汜入長安後,籠絡劉表讓他任荊州牧。這時,劉表已擁有地方數千裏,軍隊10多萬。曹操在劉表占據南陽後,怕他就近出兵攻許都。另外還有一件事也令曹操憂心,那就是董卓舊部張濟帶來的涼州羌胡部隊也駐在南陽。

上麵說過,當董卓勢力解體時,武威人張濟帶著軍隊流竄到南陽,靠寇掠為食。建安元年(196年),劉表派兵攻擊這支軍隊,殺死張濟,張濟侄兒張繡率軍投降,被劉表安排在宛縣駐紮。劉表交給張繡一項使命,要他相機進攻許都。曹操深知,張繡之眾雖是敗兵,但頗有戰鬥力。為掃蕩這支董卓殘餘,曹操曾在建安二年和三年親率軍隊攻打南陽,卻難以獲勝。後來,曹操轉變策略,派張繡的同鄉賈詡從中斡旋。

經再三勸說,最終使張繡在官渡之戰前歸附曹操,後來又在官渡之戰中為曹操立下戰功。

曹操在策反了張繡、消滅了袁紹後,曹營上下認為清除劉表勢力的時機已經成熟。如荀彧說:“今華夏已平,南土知困矣。”當然,荀彧所言“南土”,不僅指荊州劉表,還有投靠劉表並受命屯駐在樊城(今湖北省襄樊市北)的劉備以及在建鄴(今江蘇南京市)的孫權等。

建安十三年(208年),劉表病死,次子劉琮接管了荊州。曹操遂即指揮10萬大軍南下,劉琮不戰而降。劉琮降後,劉備忙率軍退往江陵(今湖北江陵市),曹操因怕江陵的戰略物資被劉備獲取,帶兵五千急行追趕。劉備怕被曹操追上,便改退漢水,與劉表長子劉琦合兵,集合起2萬軍隊,先撤至夏口(今湖北漢口),再撤至長江南岸的樊口(今湖北鄂城縣西),繼而聯合孫權,共抗曹操。這時曹操已在江陵收編了劉琮的10萬荊州兵,並順江東下,到達赤壁(今湖北蒲圻縣西北)。孫劉聯軍在赤壁與曹軍接戰,發生了著名的赤壁之戰。

赤壁之戰,曹操連荊州兵算在內,共有20多萬軍隊,但號稱80萬,而孫劉聯軍隻有5萬多。但曹軍因長途行軍,不善水戰,軍中疾疫流行,特別是荊州百姓不支持等等諸多原因,最後被孫劉聯軍打敗,成為當時又一以少勝多的著名戰例。

在導致曹軍失敗的原因中,有一點很重要,那就是關隴問題。裴鬆之在《三國誌注》中提到這點時說:“於時韓、馬之徒尚狼顧關右,魏武不得安坐郢都以威懷吳會,亦已明矣。”曹操雖遭赤壁之敗,但就掃除進取關隴的障礙而言,他的目的已達到。因為戰後的劉、孫兩家忙於劃疆:劉備在占有荊州部分土地後,進而占據益州,在成都建立了蜀漢基業;孫權方麵則開始致力於穩固在江東的統治。孫劉兩家一時都無力與曹操再去爭奪,這使曹操可以放心地為進取關隴作準備。這些準備包括委任長子曹丕為五官中郎將和丞相副手的官職,掌握許都的軍政大權,派夏侯淵、徐晃剿滅在太原的商曜反叛勢力,派鍾繇從關中率軍西進,掃蕩漢中的張魯勢力等等。

二、曹軍占領隴右

建安十六年(211年)三月,曹操命鍾繇率先頭部隊進攻漢中張魯,意在掃除取關隴的另一障礙。因為這時韓、馬正與張魯遙相呼應,謀取抗曹的一致性。

張魯,沛國豐縣(今江蘇沛縣南)人,祖父張陵、父親張衡是南方五鬥米道的創始人。中平四年(187年),劉焉任益州牧,任張魯為督義司馬,派他與別部司馬張修一道帶兵攻打漢中太守蘇固。這當中,張魯殺張修,兼並其部。劉焉死後,劉焉之子劉璋殺掉張魯家屬,迫使張魯獨立發展,自號“君師”,以五鬥米道組織百姓,割據漢中近30年之久。這期間曹操因無力征伐,給予張魯鎮民中郎將和漢寧太守的虛銜以示籠絡。而張魯也借機大量招徠關隴流民,增強實力,並和韓、馬等勾結,對抗曹操。

曹操發兵攻張魯,引起關隴割據者的恐慌。為阻截曹軍主力,韓、馬重新聯合,並糾集楊秋、李堪、成宜、程銀、張橫、梁興、馬玩等十部關隴兵馬共10萬人,搶先占據潼關,以待曹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