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涼州賢孝唱詞 第十五章李寡婦種田
沙靠沙來山靠山,犏牛白馬趕在地裏。犏牛犁的上山,黃牛犁的下山,白馬犁的平川。犁得這麼細發,耱得這麼平順。
正月裏的個寡婦兒將難安,奴丈夫撇妻子不像女了。半邊就是個男人,半邊就是女了,思想也不思想,心裏好不熬煎。推土兒的墊圈,鍘草帶的是喂馬,又要經遊牲口,又要經遊羊羔,還要給牛娃兒倒料。來了一位親戚,滿臉兒的賠笑。兜草兒的拾糞,糞麵兒磨爛了兜襟;錐幫兒的納底,麻繩子磨爛了汗槽;薅田兒的個拔草,鏟把兒磨破了手心。
二月裏的寡婦兒心兒裏忙,尋上幾個夥計了再種莊稼。我有心尋上個娃娃,拿不過去個生活,肚子給著叫吃飽,上著牆頭上掏雀。有心兒不說,玩著不給你做活;有心兒說喀,翻著起來就跑掉。我有心尋個冒料,鐵鍁別折跑掉。有心尋上個二愣,做活不球中用,糞堆背後丟盹,榔頭木鍁給我丟盡。我有心尋一個光棍,睡覺不給你安穩,光抬老娘的個莊門……。我有心尋一個老漢,端不動個大碗,也吃不上一碗炒麵;做活去也做了,就怕的不給我起早;老漢家打發到地上,就滑著不給你動彈;旱煙鍋子抱上,嗬球嗬球抽煙;鼻子吊在嘴上,我望著望著肮髒。千思萬想當寡婦的不方便。
三月裏的寡婦三清明,家家戶戶上新墳。阡張子買了一百,燒紙買了二百,娃娃領上給上墳。上罷新墳,幾步來到家中,思想也不思想,心裏好不熬煎。頭陣工人們大喊,你來我呼地商量。推土兒的墊圈,沒有我寡婦的相幹。山水泉水齊整,溝壩你給我堆硬。大喊你不了撒懶,二喊你不了扯謊,少下一頓腰食,地裏你不了叨念。糞土拉到地上,樣樣的田禾種上:高粱米穀蕎麥,豌豆帶的和和,白麥多種幾田,再帶上些片煙,芹菜帶的苤藍,刀豆帶的是豇豆,茄子帶的辣子,辣子帶的白菜,白菜帶的蘿卜,蘿卜又帶的辣子,辣子又帶的甜菜,西瓜甜瓜種上,黃瓜少種一點,山藥多種幾田,葫蘆多扛幾趟。等到今年的夏天,下來了多賣些銀錢。
莊稼地裏的草要薅盡,有心叫上夥計,沒掏的幾個工錢,有心不叫,草把麥子荒掉,人人過來就笑話,女人們種的這個莊稼呀……口稱孩兒你聽,為娘的給你安當,你的爹爹穿下的爛衫,女娃娃戴下的耳環,拿在了大街市上,當上幾文銅錢,薅田的女人們叫上。早升家上地,早飯就給家管上;後晌家要收工,工錢就給家開上。才把高粱米穀豌豆和和地裏的草才薅盡。
五月裏的寡婦兒五端陽,家家戶戶收片煙,紅花兒開了胭脂一般,白花兒開了賽雪霜。今年個種的煙少,害怕叫夥計們偷掉。口稱孩兒聽呀,聽我對你的安當,回你的舅舅的家鄉,請你的舅舅照看。你的舅舅來著,給我寡婦兒照看,你的舅舅若不來,兒你跪到地埃塵,少誇上些富貴,多告上些艱難,哭著舅舅的心軟,舅舅就給收煙,當寡婦的離不下……娘家的人呀!
孩兒聽罷此言,來到舅舅的家鄉,給舅舅帶了個口信,一言兒未道,大舅舅給來了。舅舅請進書房,煙瓶遞在手旁,麵葉子煙給捏上,紫煨子火給點上,“給你,舅舅抽煙。”箱子裏取了兩串銅錢,遞在舅舅的手旁,口稱舅舅聽呀,大街市上買辦:揚場的那個木鍁,刮場的那個刮板,澆水用的堰板,犁鏵帶的是鐵鍁,樣樣買上三張,寡婦使喚去方便;撇繩帶的牛鞭,水煙帶的夾板,犏牛帶的擔槅,皮條割上四丈;抿老煙的罐罐,刮老煙的鐵片,買一個算賬的算盤,回來了釘上個秤杆,今年秋後算賬;夥房裏的用件,一樣不差買上,鍋鏟帶的練練,調和大香的生薑,中盆買上八個,買上二十個大盤,白碗買上十個,筷子買上八雙,樣樣兒的東西一起買到家鄉啊。
六月裏的寡婦兒熱難當,叫了幾個田匠你可就收黃田。田匠請到家鄉,羊肉盤子給端上,茯茶罐子給燉上,麵葉子煙給捏上,紫煨子火給點上,“給你,你田匠抽煙。寡婦兒告個艱難,丈夫去年個去世,寡婦家沒個主意,莊稼我沒有種好,割待了你們不了慌忙,鐮刀兒你們磨利,不了給我麥穗兒落到地裏,人口兒也缺乏,拾去我實在麻達……。”田匠聽罷此言,鐮刀磨上割田,割田總要細致,不了把寡婦的麥穗兒撒到地裏。
麥子割到地裏,拿到這個場上,打了這麼幾擔,糶在了糧食市上,捋麵……又給捋上,臊子又給澆上,趕緊犒勞田匠。有一個大肚子能楦……,高高呔給了九碗,“今個的這一頓好飯!”他們正在胡嚷,又叫寡婦子聽見,夥計們你不了胡嚷,幹糧子給你們蒸大,麵旗兒就切長,當寡婦的一年四季活得這麼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