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今天所有的一切,他簡直懊惱的不得了:如果知道於浩在那個時間段走過那條路的話,自己一定會將時間和路線錯開;如果知道吃粥帶來的後果會是這樣嚴重,那麼自己決計不可能跑到“雅苑食府”——那個讓自己顏麵掃地的地方吃飯;如果知道……
不管如果什麼,自己真是完了,完了,完了……
九曲橋中間的涼亭裏有個石桌,桌子旁圍著四個石凳。寒風讓他頭上的傷口漸漸地止住了不斷流血的狀態,也讓他剛剛懵了的心漸漸蘇醒過來,讓他突然發現原來傷口是這樣的疼。疼得撕心裂肺,疼得頭暈目眩,疼得讓他見到這樣的石凳就有一種休息的衝動。
他扶著石桌慢慢坐下來,托著下巴隻管呆呆地看著九曲橋對過池中幹枯的睡蓮,還有池子周圍光禿禿的垂柳樹、鬱鬱蔥蔥的湘妃竹叢。
池子邊有掃地的大嬸拿著拖把隻管向池水中上上下下不斷地杵著洗拖把,“通通”的聲音濺地池中的水四處都是。
這一切原是那樣的熟悉,熟悉的絲毫不起眼,熟悉的哪怕是一個初來乍到的陌生人也不會將這一些放在眼中。但現在看起來,自己卻真的對周圍的一切都是一點的不了解,包括那些人!
一陣青煙在眼前飄然而過,他茫然的心漸漸有些蘇醒。
起霧乎?炊煙哉?
顯然不是霧,因為再濃烈的霧水總不會有絲毫味道的;也不是炊煙,因為再濃烈的炊煙帶來的隻是米飯的香氣,而不是這樣濃烈的嗆鼻的味道。
他被嗆得咳嗽了兩聲,於是就感到了原來是香煙的味道。
“哈嘍,小帥哥大白天的發什麼呆呢?”
顧秀明聽聲回頭一看,於是就發現了同班的艾麗卡正叼著一根香煙坐在石桌上,一隻腳站懸空著,另外一隻杵在石凳上。
“吐……”看到顧秀明回過頭,艾麗卡纖纖玉指輕輕夾起嘴中的香煙,濃煙從她撅起的櫻桃小嘴中噴射而出,連著一朵浮雲,罩住顧秀明還帶著血漬的臉蛋。
據說女人吸煙有著一種與生俱來的氣質,一個本來就有氣質的女人在香煙的熏陶下則更有一種狂野的性感。
從不吸煙的顧秀明卻不這樣認為,他覺得女人的煙更顯肮髒、齷齪、下流。就如向下水道與自來水中各潑一勺墨汁一樣,後者更顯肮髒、齷齪、下流。
但今天他卻不這樣認為,煙,或者是一個很好的消愁劑。一吸一吐之間,肮髒的煙霧占據了整個肺部,驅散了濃濃的愁雲。
“給我一支煙。”他說。
事實證明了他的想法沒錯,他醉了,昏昏沉沉中也就將所有的不痛快一掃而光。
醉了。他嗬嗬一笑,因為他怎麼也沒辦法將“醉”與香煙聯係到一起,因為他怎麼也隻覺得這個字隻與“酒”是緊緊聯係在一起的,因為他怎麼想也想不到香煙的“醉”沒有要他以嘔吐為代價,來的那樣直接,那樣純真,那樣沒有任何代價。
“我居然醉了。”顧秀明喃喃著。
“是的,你醉了。”艾麗卡帶著一臉不以為然的表情回答,“倘若以‘醉’來衡量香煙與酒的話,那麼肮髒的香煙卻比糧食之精華的酒又高尚好幾倍了。”
聽了這樣的話,顧秀明呆滯的眼神不覺透露出幾許驚訝的神色:“你……知道我現在想的是‘酒’‘醉’?”
艾麗卡微微一笑,掐滅了她那支已經燃盡的香煙,漫不經心地丟到亭子旁邊的池中。
“咚!”煙蒂掉入水中濺起一朵水花。
艾麗卡站起身,趴在亭子的欄杆上隻管朝落入水中的煙蒂看著,似乎百無聊賴。煙蒂濺起的水花形成一顆顆水珠,滴溜溜地在水麵上滾動了好一會兒,一晃眼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據說過濾完香煙的煙蒂是香煙中最毒的一部分,而池中的死水也不見得就幹淨。但這樣的毒品與這樣肮髒的水結合到一起,卻能形成這樣漂亮的水花,這又有誰能想得到呢?”
“你已經得到答案了。”艾麗卡轉過頭說著,原來顧秀明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站在自己身邊了。
“答案?”顧秀明十分不解。
“既然‘酒醉’那麼痛苦,不如‘煙醉’吧。”艾麗卡嘻嘻一笑,“那麼,現在你是否可以去醫院包紮一下傷口呢,很難看耶。”
顧秀明會意一笑,手中彌漫在空氣中的香煙此時也被下午的日頭燒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