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南山區回族伊斯蘭文化教育現狀調查研究(1 / 3)

寧南山區回族伊斯蘭文化教育現狀調查研究

——以同心縣韋州鎮為例

寧夏師範學院楊文筆

回族作為中國一個外來民族和中國本土民族融合而形成的民族,在千年的中國本土化曆程中,逐漸形成了一套體係完備特色鮮明的民族教育形式——回族伊斯蘭文化教育,起始於明末時期自陝西渭南胡登洲阿訇創辦的經堂教育,由於這一教育形式以衍傳伊斯蘭文化傳統為己任,注定了她濃厚的伊斯蘭教色彩,曆經百年,以在原有的經堂教育的基礎上發展出了多元的教育類型,這是時代發展的必然。概括起來,包括了兩種類型:經院製教育(包括清真寺、經學院、阿拉伯語學校、穆斯林幼兒園等)和非經院製教育(包括穆斯林圖書館或讀書社、伊斯蘭或穆斯林網站、穆斯林民間出版物、伊斯蘭軟件及音像製品、各級伊斯蘭教協會等)。①寧夏南部山區是中國回族較為集中的聚居區,伊斯蘭文化教育作為山區回族人的重要教育形式,在伊斯蘭文化傳統衍傳中作用巨大。當前伊斯蘭文化教育在南部山區現狀如何,在當代社會發展中該何去何從?這是一個值得思考的時代話題。筆者選取了地處南部山區的韋州鎮為個案,在2006年7月和2007年8月先後兩次深入韋州進行田野作業,通過對當地的各大清真寺進行詳細的調查,在與當地的回族人進行大量的訪談和參與觀察的基礎上,收集到關於當地回族伊斯蘭文化教育的曆史和現狀的一手資料,以此為基礎對回族伊斯蘭文化教育進行分析和思考。

一、韋州鎮回族概況

韋州鎮曆史悠久,是同心縣故鎮之一。公元114年,漢武帝置北地郡,韋州屬北地郡。宋寶元元年(1038),夏主李元昊稱帝,置韋州鎮,設靜塞監軍司,明朝洪武二十四年(1391),朱元璋封16子朱旖為慶王。朱旖在此修建慶王宮室,及王府和官邸,以後死於韋州,葬於韋州羅山。清雍正二年(1724),寧夏衛改為寧夏府,從此韋州成為寧夏的轄地。新中國成立後,韋州設鄉歸屬同心縣管轄。在地理位上,韋州鎮地處同心縣東北部,距離縣城93公裏,東與鹽池縣和甘肅環縣交界,南與下馬關鎮接壤,西臨新莊集鄉,北接吳忠市,1986年3月撤鄉設鎮。全鎮總麵積890平方公裏,轄13個行政村,64個社,現有總人口6848戶,24020人,其中城鎮人口9013人。鎮區內礦藏資源豐富,商貿繁榮,是同心縣經濟實力較強的大鎮之一。

韋州回回曆史悠久,作為古絲綢之路的必經之道,北宋時期,走南闖北的穆斯林商人也在這裏留下了足跡。蒙元時期,西域回回大量內聚中土,隨著元朝統一全國,形成了“元代回回人遍天下”的格局,原西夏之地也有大批西域親軍駐紮屯墾牧養,元世祖忽必烈三子芒哥剌曾受封唐兀(西夏)之地,據波斯史學家拉施特著寫的《史籍》以及《多桑蒙古史》記載,芒哥剌之子阿難答曾“皈依回教,信之頗篤”,遂帶領帳下十五萬蒙古軍隊歸信了伊斯蘭教,韋州回回的來源與之有著一定的關係。對於韋州回回具體遷入的過程,缺乏翔實的史料,無從佐證。據韋州人口傳,明初就建有了韋州清真大寺。

因此,我們可以大膽地推測,韋州回回的淵源最遲在明初或明朝前的元代。今天韋州回族中的蘇、馬、金、海、買等幾個大姓都有較為久遠的曆史。如蘇姓人的族源就有兩種說法:一說是明代由南京入居本地,另一種說法為是元代末皈依伊斯蘭教的蒙古人,其首領為蘇萊曼,後來取第一個字姓蘇,蘇萊曼的後裔分居三個地方:紅溝窯,田家嘴子,韋州城東南的可可川。田家嘴子有個石頭墳,據說是蘇萊曼的墳墓,原立有石碑,同治年間毀於戰亂;韋州海姓回民則是明萬曆年間(1573—1619)由海太師父子從陝西鹹陽渭城灣傳經講學遷居韋州城後才有的,據韋州城老墳康熙四十年(1701)給海太師立的追思碑後麵的人名看,此時的韋州城內回回人已有蘇、馬、金、海、買、彭、郭、丁等姓。①如今,韋州回族有蘇、馬、海、王、丁、楊、周、金、買、韓、單、拜、何、餘、嶽、李、康、陸、張等數十姓。其中蘇姓人口最多,為韋州回族第一大姓。自明清以來,韋州就開始形成“回回遍韋州”的格局,百年後,韋州回回分布更廣,現韋州鎮有回族人口18015人,占全鎮總人口的75%,主要分布在鎮區韋一、韋二、南門、河灣、石峽、閆卷這幾個純回民村莊,在馬莊、巴莊、塘坊、舊莊幾個村莊中回漢雜居。

曆史上韋州回族基本上都是老格底目①,一直到了19世紀末20世紀初,隨著新型教派伊赫瓦尼②在韋州的傳入,這一教派格局被徹底打破。伊赫瓦尼在韋州的傳播經曆了一波三折後,最終在寧夏軍閥馬鴻逵扶植新教的大背景下,韋州原有的格底目信眾紛紛棄“舊”從“新”,伊赫瓦尼以星星之火在韋州回回人中燎原一片。時過境遷,如今,韋州回族在教派上基本都是伊赫瓦尼,也有人數較少的“老教人”③。韋州鎮街上有清真寺20座,其中有金滿平帶頭赴各地募捐籌款而建於明朝洪武十二年至十三年(1379—1380)的韋州清真大寺,最為古老。曆史上韋州宗教氛圍濃厚,經堂教育昌盛,曾一度有過中國的“小麥加”的美譽。曆經百年,回族穆斯林文化傳統持久依舊不衰。

二、韋州鎮多元類型的回族伊斯蘭文化教育並存現狀

韋州有著悠久的回族伊斯蘭文化教育的傳統。自元代早期回回先民進入韋州至明代時就留下了伊斯蘭教的標識符號——韋州清真大寺。大約在明萬曆十二年(1584年),胡登洲的高足弟子海東陽(即海太師)畢業後,由陝西到韋州建寺傳教,《經學係傳譜》記載,明萬曆至崇禎年間,胡氏嫡傳弟子海文軒到韋州城設帳講學,他“學貫天人,教溢海(甸),經典未明之旨,至師而大明;教門未正之理,至師而始正”,一時雲南、陝西、山東等地學子慕名而來,韋州成為“天下之人,裹糧問業,戶外之履滿焉”的寧夏經堂教育的主要地區之一。④自那時起,韋州的經堂教育一度興盛,培養了大批的經學人才,使得韋州教門一度興旺。曆經百年滄桑巨變,韋州經學傳統昌盛不衰,構成了韋州一道亮麗的風景。

(一)韋州鎮多元類型的回族伊斯蘭文化的經院製教育

1.韋州鎮清真寺經堂教育的昌盛不衰現在韋州全鎮共有清真寺大小35座,韋州鎮街上有清真寺20座,如韋州大寺、東墳寺、西墳寺、中寺即馬家墳寺、老墳寺、海墳寺、北寺、北郊寺、大東寺、西郊寺、伊光寺、西寺、杏園寺、東清寺、東環寺、小東寺、新寨寺、泉腦寺、新華寺、馬莊莊寺等。除以上清真寺外,還有15座較小的清真寺:仁莊寺、亭溝寺、馬莊寺、上紅溝沿寺、下紅溝沿寺、十裏山寺、閆圈寺、高窯寺、可可川寺、南灘寺、紅莊寺、蘇尖山寺、丁圈寺、十八裏塘寺、紅沙窩寺。其中韋州大寺為韋州鎮的中心寺,是中國具有伊赫瓦尼特色的“海乙·麥斯治德”①,既一個大清真寺作為眾寺中的權威具有管理和領導眾寺小寺(稍麻寺)的權力,在日常的宗教活動的開展中,各小寺(稍麻寺)的阿訇亦由大寺統一委派,每逢主麻聚禮、節日會禮及其他大型宗教活動,穆斯林都要聚集到大寺裏舉行。海乙寺為伊斯蘭教在中國社會曆史中的產物,在中國穆斯林地區曾經普遍存在。韋州大寺是中國伊斯蘭教中伊赫瓦尼教派中將海乙寺製度保留最好的地方,構成了具有韋州特色的海乙寺坊製。

在經堂教育上,韋州由於其獨特的曆史原因,形成了以韋州清真大寺為中心各稍麻寺圍繞其而展開的經堂教育網絡。大寺作為韋州的海乙大寺,在韋州一地的經堂教育有著舉足重輕的作用,在協調韋州各清真寺間的關係,組織聚禮和會禮,尤其是經堂教育的開展中,以其權威性保障了韋州經堂教育的正常運轉和協調發展。

曆史上經堂教育傳統的沿襲,在韋州鎮上的每座清真寺都開展經堂教育。韋州回族人信仰虔誠,教門意識強,因此,經堂教育的群眾基礎牢固。經堂教育的開展在當地穆斯林中普遍得到支持。家長送孩子進清真寺念經熱情高,並將其視為應當的義務。就筆者所到的鎮區的每座清真寺,都有念經的“滿拉”②,根據各個清真寺的情況不一樣,各清真裏的滿拉多少不等,有多有少,根據筆者的調查,基本上都在2~10名左右。他們基本上都是韋州鎮上或鄉下農村的孩子,也有一少些來自於韋州鎮外的鄰鎮。如韋州清真大寺現有滿拉10人,都來自於韋州鎮的各鄉村,海墳寺有滿拉2人,西寺有滿拉10人,北郊寺有12個滿拉,都是城裏本地人,東清寺有滿拉4人,基本上都來自本鎮;東寺有滿拉3人,其中有本鎮來的,也有外鄉來的;北郊寺有滿拉9人,其中有本鎮來的,也有外鄉來,北寺有滿拉13人,都來自本鎮,等等。清真寺裏為滿拉提供宿舍,滿拉們平時一般都在宿舍裏住。清真寺裏還開始灶房,有專門的廚師做飯,為離鄉來韋州念經的滿拉提供夥食。滿拉在年齡上大多數集中在12歲到25歲之間,也有很多的滿拉都已結了婚,重新回清真寺裏求學。筆者訪談韋州大寺裏一個滿拉,他已而立之年,據他說,他已經念經十幾年了,在鄉村的一些小坊上也執過教,當過阿訇,散學後,暫時沒有開上學,再來大寺跟隨阿訇再次深造。

韋州阿訇視野開闊,在經堂教育上善於開拓創新,能緊隨時代的要求,與時俱進。在筆者調查的十幾個清真寺,在教學的方式和內容上,阿訇們從實際出發,為提高經堂教育的時效性,阿訇幾乎都是新式教育和老式教育方式相結合,在課堂上,既講傳統的老經堂教授的內容,又講解一些以前從未有過的新內容,同時又附帶了以前沒有過的阿語課,有新編阿拉伯語、《古蘭經》、聖訓、《古蘭經》口頭翻譯、阿拉伯語基礎語法、伊斯蘭信仰、《古蘭經》誦讀、《米什卡提》、《哲倆來裏》、討赫德(認主學)、偉嘎業(教法學)、《白牙尼》等。由於新型的阿語教學的衝擊,韋州當地阿訇在時代潮流麵前自覺地將阿語教學引入課堂,放棄了傳統經常教育中的“小爾錦”①教學。同時阿訇在講授“塞拜嘎經”中,根據自己的興趣所好和所長,有些善於講解和傳授“貢物”②,有些善於講授“萊夫最”③。對此阿訇也有自己的看法,海墳寺的海生雲阿訇認為:在某種程度上我還是喜歡講“貢物”,我畢竟是經堂寺院出來的。“貢物”能把很多的東西能表達出來,能講出來,能挖出很多問題的實質,能把一個事情講清楚。“貢物”有“貢物”的好處,“萊夫最”有“萊夫最”的好處。但是每個阿訇都會從滿拉的自身現狀出發,將因材施教落實到教學實踐。

在具體的課程安排上一般都是分三個階段講經,“邦達”(即晨禮)之前,給他們講“索夫勒”和“伊瑪尼”(意為“信仰”),“邦達”禮完後,講“阿語課”和“古蘭聖訓”;在沙目(即昏禮)前阿訇主要講“塞拜嘎經”(經堂教材13本經的又一稱謂),如《滿倆》、《百亞尼》,《偉嘎業》(教法學)等。當然每個清真寺也都根據清真寺的情況有自己的靈活安排。如海墳寺阿訇主要是“邦達”後利用一點時間給滿拉講經;北郊寺早晨“邦達”下寺後,阿訇給滿拉講《伊本·凱西勒》、《伊赫亞伊》。同時招收大寺、馬家墳和北郊寺三十多個滿拉集中在北郊寺,每周周日到周四學習經典和漢語,每天從邦達後到十點;北寺滿拉的漢語文化水平基本上都一樣,給他們的阿語課最好的已經學到了第二冊,講經好的已經學到了《太不誰勒》和《米時卡提》;西墳寺根據滿拉的成績開課,更能體現出因材施教。

2.新型阿拉伯語學校的崛起

近幾年,一批阿拉伯語學校在韋州像雨後春筍般地建立起來,阿拉伯語學校,隻是一些阿語初級,學生們一般是在13、14歲從字母開始學習阿拉伯語,畢業後有些到外地的阿語學校繼續深造。有些學生在這裏學習兩三年,就到廣州、義烏就業當翻譯,因此,進阿拉伯語學校就是一個很好的就業渠道。這些年來,也為韋州輸出了大量的阿拉伯語翻譯人才。就韋州現有阿語培訓學校共有3所,具體狀況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