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敦。這座城市現在還帶著泥土的氣息,並沒有成為史上重工業最為發達的霧都。在倫敦周圍一座巨大的鄉村別墅中,一位焉耆老人正躺在一張用黃金打造的大床上,雙眼無神的看著天花板,他的雙手瘦的隻剩骨頭,青筋突起,就好似雲南斷裂平原的縮小版一樣。
一位身著黑色燕尾服,戴著白色卷發發套的英國人走了進來,此人大約50歲左右的年紀,身材筆直。看樣子,應該是老人的管家。
“主人。”這位管家模樣的人用倫敦腔的漢語恭敬地對老人說道。“尚之信大人來了。”
“快請。”老人眼皮不抬,淡淡地說了句。
老人的話音剛落,一位身著黑色西裝的東方老人顫巍巍的走了進來,手裏拿著一封電報,聲音顫抖的哽咽著說道:“他走了。今天早上剛發的電報。”
聽到尚之信如此說,這位老人平躺在床上,眼睛變得更加渾濁,兩行濁淚,順著他的眼眶流到了鋪著白色熊皮褥子的黃金大床上。
而尚之信,也是拄著拐杖,緩慢的走到老人身邊,抓著老人顫抖的手,柔聲說道:“黃越,他走了,我們也老了。是該把天下交給年輕人了。我明天就給世藩發電報辭職,回廣東養老去了。我聽人說,狐狸死了,腦袋還要對著自己家鄉的位置呢。我就是死,也要死在廣東的土地上。“
那位被尚之信喚作黃越的老者,聽尚之信如此說,眼淚就像泉水一般的湧了出來,口裏喃喃說道:“我們都老了。你也要走了。我想,我也要去見他了。你知道嗎,當年在登月樓拜把子的時候,我們是說了要同年同月同日死的。他走了,我也累了,這些日子,一閉上眼,我都能看到他在朝我笑呢。我仿佛又回到了當年的登月樓,又見到了當年的他,他還是那麼的意氣風發,“
老人說著,眼前的景象也回到了順治六年四月初一的登月樓,一位英俊瀟灑的少年,手裏摟著一位皮膚黝黑的小美女,麵帶微笑的和自己上了登月樓,走進了最大最豪華包間。
“大哥。“在模糊的淚眼中,這位少年的音容笑貌仿佛還在自己的眼前,一會是他在登月樓笑談指點江山的豪氣,一會又是他身著戎裝,在倫敦郊外閱兵。
“大哥,”老人伸出了幹枯的右手,想要拉住少年,可是,他眼前卻是一片空白,“大哥,沒有你,就沒有現在的大周帝國。我黃越如果不是那天遇到了大哥,恐怕至今我還是一個被人指著後背罵娘的紈絝子弟。大哥,你走了,不過你不會寂寞,黃越很快就回來陪你了。”
“大哥,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嗎,那時候,韃子剛在四川打了敗仗,我家的皮甲生意,本來都是賣給韃子軍隊的,卻突然安親王傑書橫插一手,把他硬生生的給了範家商號。而我手裏,還有上萬副做好的皮甲,我基本上把所有的家底都投在了上麵,如果沒人接手,我就要徹底蝕本,陪得血本無歸。”老人含著眼淚回憶著,思緒也飄回了當年的登月樓。
“劉兄,在下黃越。”黃越抱拳對吳大世子道。“陝甘總督黃厲,就是家父。”
“在下劉永利,家父早亡,現在在族叔劉玄初的庇護下做些小本生意。”吳大世子按事先編好的謊言說道。
然後,吳大世子先是將所有的下人都打發下去,隻留雲娘一人在身邊,才嚴肅的對黃越說道:“黃兄,你說有一筆很大的生意,是什麼樣的生意?”
“劉兄,小弟祖籍安徽,世代以生產皮具為生,家祖時候前往寧遠定居,後為太祖皇帝所擄,成了太祖的包衣奴才,專門給八旗生產皮甲為生。後來,家父又做了攝政王的包衣,攝政王見家父處事得體,就放家父出來做官,可是,家父為人正直,又不會曲意逢迎,我家還是要靠生產皮甲為生。”黃越老實的說道。
“可是,安親王傑書,見皮甲生意掙錢,就在年前停了我家的例供,改為其自己的包衣供應。”說到這裏,黃越的眼裏閃過了一絲憤怒和無奈。“可我家的本錢全部都扔在了皮甲生意上,現在還有一萬付皮甲壓在倉庫裏。”
“這可真是要什麼來什麼,想睡覺天上就掉了一個軟綿綿的枕頭給我,我要培養現代化的新軍,缺少的正是輕便的盔甲,這倒好,給我了一萬多副好的皮甲。”吳大世子的心裏樂開了花,麵上卻裝出一副惶恐的樣子,蒼白著臉說道:“黃兄,小弟可是做的正規的買賣,弄這些東西可是要殺頭的啊。”
“劉兄。你在雲貴經商多年,要說不和那邊有聯係,連我都不信。”黃越奸笑著看著吳大世子說道。說到那邊的時候,黃公子的手,輕輕地朝南方指了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