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陽城內,一向清冷的街市今日卻是格外熱鬧,人來人往。
人群之中,一顆腦袋費力地擠了出來,一雙烏黑的大眼睛好奇地四處張望,深邃的瞳孔中泛著點點星光,點綴著她精致的小臉。這便是蘇陽城宣家的女兒,宣子柒。
宣家。
宣子柒一臉歡快地從大門外跑進來,像是得了糖果的孩子,卻不想宣夫人和宣老爺正一臉嚴肅地坐在桌前。
“子柒,你也長大了,都十五了,怎麼還像小時候一樣,整日裏瞎鬧,你自己瞧瞧,哪裏還有女子的樣子。”宣夫人歎了一口氣。
宣子柒卻是毫不在意,她本就美麗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小酒窩甚是醉人,“娘,誰讓您整天拘著我,非要讓我讀那些女訓,詩經,我都快悶死了!”
宣老爺看著自己不成器的女兒,無奈道:“子柒,咱們宣家可是書香門第,雖沒權勢,家中也無人為官,可好歹也是有頭有臉的大戶人家,你這副模樣,真是把爹爹的臉都丟盡咯!”宣老爺的語氣中固然有些許責備,但更多的是寵溺。
不錯,宣家是大齊南部蘇陽城有名的大戶人家,亦是書香門第,曾經祖上有人中過狀元,可最後卻沒有在朝為官,卻是選擇了蘇陽這個偏遠、卻甚是優雅安靜的地方落腳。一代一代,都是如此,到宣老爺,已經是第七代了。
宣家的子女個個溫文儒雅,偏偏到了宣子柒這裏,變成了開朗爽快的女子,這也使得宣夫人這麼些年很頭疼。
“秦哥哥可是跟我說了,女子無才便是德,”宣子柒撅起嘴,不滿道,“你們還不停地給我讀書識字……”
宣家夫婦相視一笑,原來是這樣。
小時候的宣子柒,活潑,好動,就在有次外出時,竟意外發現了一個落水的男孩子,並讓宣老爺救下了他。後來才得知,這男孩子,竟然是蘇陽秦王府的二少爺,秦聿瀟。
秦聿瀟是秦王的庶次子,人長的是玉樹臨風,也有不少姑娘喜歡。可秦王府不是誰都能進,也不是誰都敢進的。畢竟,若是秦王府得臉,怎麼會在蘇陽這樣地方待著呢?
這幾年來,宣子柒和秦聿瀟一直保持著聯絡,秦王為了報宣家救命之恩,又甚為喜歡宣子柒這個孩子,便提出兩家聯姻。
宣家夫婦本是不願意的,畢竟秦王府人多事雜,而且秦聿瀟上麵還有嫡母長兄,將來為了王位還不知會有多少事發生。他們隻希望女兒平凡地過一輩子,可是秦聿瀟這孩子他們也是打心眼兒裏喜歡,看他也沒有絲毫要爭王位的意思,最重要的是,兩個孩子互相喜歡,何不就成全了他們?這不,宣子柒才剛及笄,兩家就把婚事定了下來。
宣夫人歎了口氣,語重心長地和宣子柒說道:“子柒啊,你和秦二少都是定了親的,還怕今後見麵的日子少嗎?你這段日子呢,就乖乖在家,學著做個好妻子……”
宣子柒聽著宣夫人嘮叨嘮叨,竟趴在桌上,睡了過去。
宣家夫婦皆是無奈,這個女兒啊,雖說任性了些,總還是個好孩子。
為女兒蓋上毛毯,宣夫人輕輕關上門,在花園中的石桌邊坐下來,低著頭,在思考著什麼,明亮的眼眸也黯淡下來。
宣老爺關切道:“怎麼了?又想起那件事兒了?”
“這……”宣夫人心中一咯噔,最後還是說道,“老爺,我害怕……”
“都十二年了。”宣老爺淡然地說道,“沒人會知道的,是你多心了,現在的子柒和當初的子柒,早就不一樣了。更何況,她就要嫁入秦王府,沒人會知道。”
“但願如此吧!”宣夫人深吸一口氣,然後起身,向臥房走去。
宣府的早晨總是很寧靜。不同於其他貴族家中傭人無數,宣府的下人一共也就十餘個。
跟著宣子柒的兩個是與她年歲差不多的小姑娘。與其說是下人,倒不如說是她的玩伴,知己。一個叫芙傾,她們世代都跟著宣家,她父親跟了宣老爺數十年,最後卻為了宣老爺身死。所以,宣家很感激他,都將恩報答給他視若珍寶的女兒,芙傾在宣家也是有些地位的,宣家夫婦也一直將她視為親生女兒。
另一個女孩叫宛如,是宣家從人販子手裏救出來的一個孩子。宛如自小文靜儒雅,在經曆了被販賣一事之後便更內向,她不愛說話,獨獨肯對宣子柒敞開心扉。
相比之下,芙傾就顯得活潑開朗,是以,每天叫宣子柒起床這樣艱巨的任務,就落到了芙傾身上。
“子柒!子柒!快起來啦!”芙傾和宣子柒一向親密,大家都是直呼名字,宣子柒也不在意。
芙傾見沒有動靜,眼珠子轉了轉,陰陽怪氣地說道:“秦少爺可來找你了!說是又要事與你相商呢!你不去……我可去了啊!”
門嘎吱一聲打開,芙傾嚇得後退兩步。不……不是吧!她不是還沒起床麼?!怎麼……霎時就梳妝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