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柳笙的說法,在那晚之後,李遠之就好像是走了狗屎運,高中、入仕、做官,一步兩步三歩,平步青雲。
如今任了知州一職,以他這個年齡來看,可說得上是官運亨通了。
聽聞李遠之此人甚是貪婪無恥,收人錢財,卻未必替人消災,反倒兩邊勾結,全數陷害,最終自己得了銀兩,而且再無把柄在外,狡詐得很。
許多人眼紅他,痛恨他,卻苦於沒有憑據證明,隻得眼睜睜地瞧著他愈發得意。
如今,他在任城城東購置了一棟大宅子,富麗堂皇、朱甍碧瓦,攜了嬌妻美妾,鶯鶯燕燕一群人在此歡駐,每日裏歌舞升平,語笑晏晏,比之人間仙境也差不離。
身為仙人,我竟連他半分都比不上,說來還真是慚愧。
柳笙說得輕巧,她如今已然賣身於此處,又是頭牌姑娘,哪裏能跑得了?再者,以她如今的身份地位,想要見到李遠之,可謂天方夜譚。
說到底,最後苦得還不都是我。
我欲哭無淚,覺得自己完全是吃飽了撐的,純屬是在沒事找事,可當初興師旦旦地灑下豪言壯語,如今隻好一條路走到底。
我用仙法將柳笙隱身,借著夜色,偷偷摸摸地把她帶出了妓院。
清晨薄霧漸去,朝霞瑰麗,縷縷炊煙嫋嫋升起,空中彌漫著剛出鍋燒餅的味道,我吸吸鼻子,覺得好聞極了。
於是蹦蹦跳跳跑到早餐攤子上,買了三個,一個給柳笙,兩個自己吃。
她笑著接過來,卻並不食用,隻是握在手裏,取暖一樣。
氣氛沉默著,我正想著要不要說點什麼緩和氣氛,她確慢慢張了嘴。
柳笙感慨著:“我已經三年多沒踏出過青樓了,如今再次行走在這寬廣的大路上,感覺原先的很多東西都變得麵目全非,事過境遷,就連街商小販都換了一撥人,而我,卻還是這般模樣。”
我啃著燒餅安慰她:“這也沒什麼不好啊,起碼說明你一直很年輕嘛。”
柳笙楞楞地看著我,然後突然噗嗤一聲笑出來,眸若清泉:“此時此刻,我到真有些相信,姑娘你真的是半個仙人了。”
我嘟了嘟嘴,實在是聽不出她到底是在誇獎我還是在笑話我。
楊柳吐綠,萬物萌生,彩蝶紛飛,成雙成對。
春路雨添花,花動一山春色。
我們行至李遠之近郊的家門口,才知傳聞果然不假,此地奢華,遠超我之想象。
一條黃綠相間的琉璃屋簷,似是從巍峨的群山和蔚藍的天空中勾畫出一般,就那樣驚心動魄地展現在我們麵前。
亭台軒榭,雕欄玉砌。
九曲回廊,一路蜿蜒入內,藍色鳶尾花在道路兩旁,爭先恐後的,妖豔的綻放著,醬紫色的紗簾隨風而漾,幽暗的香氣從四麵八方傳來,幾乎亂人心神。
奢侈浮華,我心中浮現的,僅僅這四個字。
此般富麗堂皇,遠遠不是他一個知州可以承受的。
我用法術屏蔽了所有奴仆下人,歌妓舞姬,以防止產生不必要的麻煩,柳笙容色淡淡,置若罔聞一樣,疾步往裏走去。
她好像心有明燈般,指引著李遠之的方向。
終於,在一間雕梁繡戶的屋宇前停下腳步,輕言道:“李遠之就在這裏麵,一切,有勞姑娘了。”
我知道她要麻煩我做什麼,無非是清空一切不相幹人員,隻剩他倆好無所顧忌地對峙。
於是認命地點點頭說:“好的,你稍等片刻,我去去就來。”
一推門,刺鼻的酒氣撲麵而來,嗆得我直咳嗽,伸手扇扇風,回頭問柳笙:“你確定他在裏麵?他不會已經被嗆死了吧?”
柳笙點點頭:“姑娘信我,絕不會錯。”
我長歎一聲,閉住氣抬腳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