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上班後不久,伊豆豆就到萬麗辦公室來了,拿來幾塊布料,抖開來給萬麗看,哇啦哇啦半天,隔壁組織科的兩個女同事也聽到這邊說話也過來了。伊豆豆說,嘿,沒辦法,女人天生就是服裝的奴隸。組織科的小肖說,那天我看到一本書上說,很古很古時代的婦女,就知道用一種天然的什麼東西,塗在身上,有香味。伊豆豆說,有些女同誌我看不慣,擔子有多重似的,把自己弄得像個農村老大媽,以為這樣別人就知道她在努力工作,我的想法就相反,我我看,女同誌越是對工作有熱情,越是有成就,就越注意自己的形象。她們議論了好一會兒服裝打扮之類的話題,才散去。餘建芳始終沒有參與,連眼皮也沒有動一下,心無二用地看著報告,好像眼前根本就沒有這幾個哇啦哇啦的女同事在。但等伊豆豆她們一走,餘建芳卻抬起頭來,皺著眉說,小萬,機關裏有些不良的作風,你不僅要學會判斷,還要敢於抵製。萬麗知道她是說上班時間談衣服,覺得餘建芳有點小題大做,就說了說衣服,也用不著這麼上綱上線,變成什麼不良作風。但畢竟自己理虧,就沒有吭聲。餘建芳又說,本來我們科的小張,也是這樣的,後來被我批評了幾次,改了。伊豆豆是個串門王,但就不串到我們辦公室來,這說明我們科的作風端正。萬麗說,餘科長,我來了這些天,還是沒有找到工作的竅門,心裏也有些急。餘建芳說,這個不急,慢慢來,你慢慢地學到我這樣,你就會覺得,時間不是不好打發,而是根本不夠用。萬麗說,這我相信。餘建芳說,而且你從中能夠體會到,學習的樂趣是無窮無盡的。萬麗說,這我也相信。餘建芳滿意地點了點頭,又說,另外,我不作為科長吧,作為也是一個女同誌,我也提醒你小萬,我們雖然是女同誌,但是要有誌向,不能像有些同誌那樣,整天是吃啦穿啦漂亮啦難看啦,那是最沒有出息的,我是最看不起的。萬麗覺得餘建芳的話還是有道理的。等餘建芳又埋頭看材料了,萬麗也拿出一份材料來,想學著餘建芳的樣子,認真地看一看,尋找學習中的樂趣,可是那些枯燥幹巴不痛不癢的文字,實在是難以看下去,萬麗看著看著,都快打瞌睡了,抬眼看看一聲不吭的餘建芳,仍然是那麼的投入,萬麗實在無法體會,餘建芳能夠從這裏邊體會到什麼樂趣。
過了兩天,市裏有通知下來,要開一個外向型經濟的動員大會,要求各單位有兩位負責同誌和一位搞宣傳的同誌參加,開會前一天,辦公室李主任拿了通知來征求餘建芳的意見,但餘建芳早就已經排定這一天要下基層搞調研,餘建芳說,我們科就不去人了吧,反正馮主任是分管宣傳的,她去了,也就一個頂兩個了。李主任說:但是通知要求另外有個搞宣傳的同誌參加,你沒有空,不能讓小萬去嗎?餘建芳說,我再和小萬商量一下吧。在李主任走後,餘建芳對萬麗說,小萬,我考慮你還是別參加了,你剛來,許多情況不熟,萬一領導問起什麼,回答不出來,反而影響不好,會讓領導覺得我們科工作不得力,小萬,你說是不是?萬麗本來也不知道這種會議是個什麼情形,也談不上想去或者不想去,但聽餘建芳的口氣,分明是不要她去,萬麗隻好說,我聽餘科長安排。餘建芳就跑到辦公室去跟李主任說了。
兩天後,許大姐開會回來向大家傳達會議精神,會上許大姐批評了宣傳科,說人家單位搞宣傳的同誌都去了,就我們婦聯沒有人,發展外向型經濟,是我市當前的頭等大事,怎麼能如此不重視。大家都朝餘建芳看,餘建芳說,小萬,我是因為安排了下基層調研的活動,去不了,你應該去的。萬麗想不到餘建芳會推到她身上來,覺得委屈,也顧不得考慮其他,就說,餘科長,是你叫我不要去的,你說我情況不熟,弄得不好反而會留下不好的印象。餘建芳還想說什麼,許大姐朝她擺了擺手,說:餘科長,我倒想不通了,你作為一個科長,對一個新來的同誌,應該多給她機會鍛煉才是。餘建芳說,我是怕——她的話又被許大姐打斷了,許大姐有點生氣地說,你這是什麼理由嘛,小萬隻是去參加會議,聽聽會而已,又不要她作大會發言,難道小萬會去對領導瞎說八道什麼嗎?不知道你哪裏來的這種莫名其妙的想法嘛。萬麗到婦聯這些日子,見到許大姐都是和和氣氣,這會兒許大姐生氣了,雖然批評的是餘建芳,但與自己多少也有點關係,想解釋什麼,卻又不知道怎麼說,發現伊豆豆正朝她擠眼睛,一臉幸災樂禍的樣子。再去看餘建芳的臉色,卻看不出她有什麼尷尬,她虛心地聽許大姐的批評,一邊做著筆記,一邊點著頭,最後還作了誠懇的自我批評,說,這件事情,是我的錯,我隻考慮了自己科裏的影響,沒有考慮市委的大事,是本位主義,眼光短淺,我會吸取教訓,改正錯誤。萬麗覺得餘建芳也說得太嚴重了,心裏倒有點替她難過,但看許大姐和其他人,好像都沒有這種感覺,好像餘建芳就應該這麼檢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