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什麼呢,紜姝?”阿依那細長的手指輕輕搭在公主的肩上,笑問道。
“沒,沒想什麼呀,”紜姝有些慌亂地說道,“我在等著聽經呢。”
“是嗎?”阿依那笑道,“那位法師得有多大的聲音,才能讓我們的紜姝在這裏聽到啊?”
紜姝臉一紅,知道什麼都瞞不過這個鬼靈精,幹脆岔開話題:“你們怎麼也來了?”
“怎麼,就許紜姝來,不許我們來嗎?”宇文王妃笑道。
“母親不是說,那個《仁王般若經》沒什麼好聽的嗎?”紜姝反問。
“是啊,”王妃似乎有些無奈地答道,“可是我的女兒愛聽,我也隻得來陪陪啊。”
“母親!”紜姝嬌嗔地叫了聲,幾個宮中貴婦都哈哈大笑起來。
就在這時,忽聽阿依那歡快地喊道:“快看!法會開始了。”
果然,不遠處的道場中,傳來莊嚴的法樂聲。接著,他們看到一支侍衛隊伍在頭前開道,後麵則是手執香燭的國王和將相大臣等。
“想不到大王竟然親自捧著香爐在前麵引路!”阿依那驚歎地說道,語調顯得有些誇張。
“是嗎?”另一個王妃烏姆畢竟年紀大些,顯得頗為穩重,“這樣才會顯得虔誠,才能把法師留下來嘛。”
“父王要把法師留下來嗎?”紜姝公主滿臉喜色地問道。
“可不?”宇文王妃很高興地摟著女兒,道,“你父王說了,一定要留下法師,請他做咱們高昌國的國師。”
“咱們高昌不是有國師了嗎?”公主奇怪地問道。
“那個老朽的統法師,怎能與奘法師相比?”阿依那興奮地說道,“你們不記得昨天下午他們進行的那場辯論?多大的差別啊!”
“昨天?他們在辯論?”公主驚訝地問道,“我怎麼沒聽出來?”
“你哪裏比得上阿依那?”烏姆不冷不熱地接了一句,“隻要是他感興趣的男人,就沒她不知道的事情。”
聽了這句話,阿依那不僅不生氣,反而還挺受用:“不錯,我是知道很多事,這是我的智慧,也是我的魅力。”
說罷,很優雅地扭動了一下身姿。
“隻怕是魅態吧?”烏姆冷笑道,“可惜,無論你做出什麼樣的魅態,那天晚上,大唐法師好像也並沒有多看你一眼嘛。”
阿依那充滿光彩的臉色頓時暗淡下來。
她一向自詡美貌,所有男子見了她都會不由自主地雙眼發直——至少那個高昌王是這樣的。
那一年,剛滿十七歲的她,跟隨父王來到高昌,在那叢茂盛的葡萄架下,高昌國王麹文泰就那麼愣愣地看著她,好像什麼都不記得了似的……
她就這樣留在了高昌,做了這個絲路小國的王妃。她生性開朗灑脫,並不在乎嫁給誰,反正她從小就知道,生為公主的命運,就是被父王當作一件禮物送到別國,嫁給那些國王,或者王子……這是她的宿命,無法擺脫的宿命。
所以,她選擇了既來之,則安之。
但人的天性是壓不住的,熱情奔放的阿依那也沒打算去壓,她每天都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朝她所見到的每一個整齊順眼的男子拋媚眼,看著他們神魂顛倒的樣子,她就像喝了冰鎮葡萄漿一樣開心。
同是王妃的烏姆對阿依那的放蕩行為非常鄙視,隻要抓著機會,總要冷嘲熱諷幾句,有些話難免傳到麴文泰的耳中,但這位高昌王卻似乎並不在乎。
其實細想想也很簡單,同是絲路上的重鎮和西突厥的屬國,高昌與龜茲雖然還算維持著表麵上的友好,卻始終是貌合神離。這從龜茲國王一方麵把女兒嫁給麹文泰做王妃,另一方麵又扶持盛產銀礦的小國阿耆尼,以阻止高昌向西擴張的舉動便可看出來了。
麹文泰當然知道阿依那的愛好,但一來愛她美貌,二來又不打算同龜茲真的翻臉,三來他也知道這位龜茲王女雖然性格奔放,卻還不至於真的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來。是以對阿依那的一些過火行為,他聰明地采取了睜隻眼閉隻眼的作法。不過,這也無形中更加助長了阿依那熱情如火的性子。
麴文泰並沒有想錯,阿依那的性格熱情卻不過火,她知道在什麼情況下該出手,更知道在什麼情況下該放手。事實上,在高昌的這兩年間,阿依那還真沒見著有比麹文泰更優秀,更能讓她傾心的男子出現呢。
那天晚上,知道要去見一位大唐來的法師,阿依那特意穿上了自己最喜歡的衣服,準備好了最優雅的動作,最迷人的眼神,想要在這個和尚麵前好好地表現一下——她有這個自信,讓那個來自遙遠東方的僧侶在那一大叢宮中女子中,隻一眼就能發現她的與眾不同。
她其實並不知道大唐法師是什麼樣的人,隻聽說是一個不足三十歲的年輕僧侶,這個年齡讓她振奮,於是她想逗一逗他,做為寂寞生活的一個心靈消遣,完全沒有其他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