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國王莊重豎起的手掌,玄奘緩緩點頭道:“好,我相信你。”
既然還要再停留一個月,於是他便提出:“請大王允許玄奘明日繼續升座講法。”
雖然很擔心玄奘此時的身體狀況,但是思忖之後,麴文泰還是應承了下來。
玄奘再一次登上寧戎寺的講經壇。
這一次,法帳設得更大,聽經的人更多,太妃、王妃、公主等人也都坐到了法帳裏。
每天升座前,麹文泰依然手捧香燭在前引路,並以身為蹬,令法師躡而上座。
回到宮中,他開始不停地忙碌起來——
他親筆寫了二十四封信件,每封信件附上大綾一匹做為信物。這些信件的終點是西域沿途玄奘可能會經過的二十四個大大小小的國家。
在信裏,麹文泰或命令,或懇求,希望各國善待玄奘,給他應有的幫助。
他希望能為玄奘鋪設一條平坦的大道,盡他的所能,鋪得盡可能的遠。
至於行資方麵的準備,就更加不在話下了。
“來,試試這雙靴子。”寢宮內,麴文泰拿著一雙羊毛氈靴,興致勃勃地招呼玄奘,“這可是請王城裏最好的工匠縫製的!”
靴子是用厚羊毛織成的,以魚鱗狀縫合,穿在腳上既保暖又透氣;腳趾和腳跟處補上厚麻,同時上翻,能最大限度地減少摩擦;腳踝處用牛皮繩綁緊,可防止沙塵的進入;鞋底的氈布很厚,裏麵墊著柔軟的麻墊,走再遠的路,腳底也不容易磨起水泡……
玄奘穿上走了幾步,感覺這真是一雙人性化的靴子,不禁感激拜謝。
“先別忙著謝,再試試這件衣裳。”麴文泰又遞上一件嶄新的藏藍色僧袍,眉開眼笑地說道。
這是一件普通的中原樣式的僧袍,長襟廣袖,料子極為厚實,穿在身上便有一股融融的暖意。
“嗯……合適,太合適了,”繞著玄奘轉了個圈,麴文泰滿意地笑了,“西土多寒,我讓他們把布料加厚了。”
說罷,又從身後取出件桔黃色的:“再試試這件,從於闐新到的冰蠶絲料,比上回那件還要涼快……”
玄奘這才注意到國王身後的幾隻藤箱,那裏麵,像這種樣式的僧袍足有二三十件,靴子七八雙,另外還有一些貼身短衣和中衣,質料有薄有厚,顏色有深有淺。
從小到大,他從未有過這麼多的衣物,心中既震驚又感動:“大王,您這是……”
麴文泰嗬嗬笑道:“法師啊,你要走那麼遠的路,就不知道多帶些衣裳嗎?我第一次見到你時,那僧袍都破得不成樣子了!所以這回給你多預備了些,白天晚上的都有,也省得路上破了沒個替換。”
接著,他又從旁邊的藤箱裏翻出一頂雙層帳篷,獻寶似的說道:“夜晚風大,又有野獸出沒,法師一定要把帳篷搭好。”
玄奘感激不已,同時又覺得好笑:“王之厚意,豈玄奘寡德所當?隻是玄奘是一介行腳僧,孤身一人,這一路又過於遙遠,實在不方便帶這麼多東西。”
麹文泰笑著搖頭:“法師莫要忘了,我們兩個可是在佛前拜了兄弟的。既然做了你的兄長,又怎會再讓你孤身上路?我已經專為法師準備了一支二十五人的手力隊伍,路上也好驅策照應;另外還備了三十匹馬;此外我還修書諸國,讓他們盡可能地為法師提供方便,更換人力和馬匹。所以嘛,法師倒是說說看,有多少東西不能帶?”
玄奘大吃一驚:“玄奘西行,乃是自己發願,與他人無涉。況且這一路之上極為艱險,怎敢連累別人?”
麴文泰搖頭道:“法師現在可是本王的禦弟,出門在外,怎可無人服侍?若那樣,別的國家會瞧不起高昌的。再說,你不顧性命行此艱險之路,我高昌國上上下下都極為欽敬。這次聽說法師要遠行,數百人都誓願相隨!要不是覺得法師實在帶不了那麼多人,這幾百人就都給你了。現在隻是從中挑選出二十幾個來,已經很少了。法師就不必再推辭了。”
見玄奘還要再說什麼,麹文泰擺了擺手道:“法師放心,我知道你是個出家人,不喜歡被人服侍。正準備為法師剃度幾個沙彌弟子,作為隨伴,與法師一路同行呢。”
“這樣最好不過,”張太妃不知何時走了進來,撫掌笑道,“文泰做事越來越周到了,如此既表了心意,又不違佛製,還度了僧,做下一樁功德。料法師也不至於推辭吧?”
聽著這母子二人一唱一和,玄奘是徹底無語了,隻得合掌道:“既然如此,玄奘先謝過大王和太妃了。隻是這沙彌弟子能否由玄奘自行挑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