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許願很難(文)(2 / 3)

“父親!”伊塔扭頭撲在父親懷裏,失聲痛哭起來,“我隻有一個心願,就是他能留下來,不管使用什麼方法!”

沙爾多呆了一呆,隨即苦笑道:“這不可能,孩子。我雖與他相識未久,但也看得出來,他就像是來自遠方的風,是自由的,隨意的,不受任何外物的影響。你想留下他,就如同想要抓住風一樣,是不切實際的。”

“他真是這樣的嗎?”伊塔抽泣著問,“他真的隻是一陣風,不受時間、地點、季節、氣候的影響嗎?可他畢竟是一個人,他受不受自己的心的影響?”

“伊塔,你知道,法師與這世間的凡夫畢竟不同。”

“那麼,佛能不能影響他呢?”伊塔仰著頭,滿懷希望地問,“如果我向佛陀許願,希望他來幫助我實現這個心願,那會怎樣呢?”

沙爾多依舊搖頭:“沒用的。你希望佛陀保佑他留下來,可他卻盼著佛陀保佑他平安到達天竺。你們兩個的心願擰了。”

“我知道,”伊塔垂淚道,“我們的心願擰了,佛陀會滿足他的心願而不是我的,因為他是個高僧,離佛陀更近。”

“不!”沙爾多道,“這世間所有的人同佛陀的距離都是一樣的,沒有遠近之分。佛陀之所以會滿足他的心願,而不是你的。是因為,你的心願隻是為自己,他的心願卻是為眾生!”

說到這裏,他默默地看著女兒的眼睛:“你明白嗎?”

伊塔呆住了,眼淚隨即撲落下來:“就是說,我根本就沒有辦法留下他了?”

她委屈得難以自己,忍不住痛哭起來。

看到女兒絕望的情緒,沙爾多心中畢竟不忍,隻得安慰她道:“或許他會自願留下。他是位仁者,你可以試試看,向他提出這樣的請求。”

“我試過了,”伊塔傷感地搖了搖頭,“他固然是位仁者,卻也具備深藏不露的睿智。他有一雙敏銳的眼睛,似乎可以通幽洞微。女兒和他在一起相處數月,一直不敢過分親近。”

“那就隻能從別的方麵吸引他了,”沙爾多歎道,“聽說,上次在阿奢理兒寺,他與木叉國師辯經,獲得大勝,名震西域啊。”

“沒有用的,”伊塔還是搖頭,“對他而言,這隻不過是西行途中一次太小的考驗。沒有什麼能夠阻止他西行的腳步,一日不到天竺,他便不會停下。”

沙爾多奇道:“既然你什麼都明白,又何必自尋煩惱?”

“我也不知道,”伊塔抽泣著說道,“我想我是著魔了,我一定是著魔了……”

沙爾多長歎一聲,道:“伊塔,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有些東西藏在心裏便是一種真實,一種深刻,說出來,反而淡了。愛,也是一樣,你明白嗎?”

“我明白……”伊塔輕聲說道。

沙爾多接著說道:“兩百年前,龜茲曾經出過一位大師,名叫鳩摩羅什。他說過一句話:但采蓮華,勿取臭泥。伊塔,如果你真的喜歡法師的話,就多多地向他學習佛法,他的精神世界就像那清淨蓮花之般;至於那副皮囊,不過是臭泥而已,沒必要留戀。”

“我隻是喜歡和他呆在一起,”伊塔小聲說道,“再說,他的皮囊也不是臭泥。至少,我覺得不是。”

看著女兒這般執著,沙爾多終於無奈地歎了口氣。

大雪封山的時候,酒樓自然成為最熱鬧的地方,各色人等聚集在這裏,飲酒聊天。天寒地凍路途遙遠寂寞枯燥,能有杯熱酒喝自然不錯,如果再碰上氣味相投的人,誰都會多喝兩杯。

酒館的一角是一支僅由四五個人組成的小樂隊,他們使用龜茲特有的羯鼓、銅鈸、橫笛、短簫,演奏著熱烈的曲目,而在他們中間,一個大眼睛的西域舞女和著音樂的節拍,在盡情地舞蹈。

不知是因為司空見慣還是心情不好,這酒館裏的客人們對這支小小的樂隊和跳舞的女子並無多大興趣,他們隻管埋頭喝酒,偶爾罵上幾句粗話。

“這鬼天氣!雪下起來就沒完沒了的!”一個滿臉絡腮胡須的商人恨恨地把一壺酒猛灌了下去。

“別罵老天,要不是商道被封,我早就跑了兩個來回了,也不至於被困在這裏。”這是一個年輕商人,白淨麵容,一臉悻悻的神色。

“商道若是再不解封,等雪停了,老子就打算直接從淩山上翻過去得了!”這是一個粗壯漢子,大冷的天還裸著前胸,露出黑乎乎的胸毛。此時,他正大口地啃著一條羊腿,因此說話的聲音也顯得嗡聲嗡氣。

“翻淩山?你找死啊!”那個絡腮胡帶著幾分嘲諷的口氣說,“看暴龍把你吃得渣都不剩!”